其声清越,如玉石相叩:“福祸相生,天道幽微,此子锋芒过盛,若一路坦途,以其刚烈心性必会触及某些不该惊动的存在,届时掀起的,恐怕就不止是江南道这番风波了。”
他目光掠过棋局继续道:“如今道基受创,形神俱寂,反倒是给了他沉淀的契机,若能于死境中窥见生机破而后立,未必不是一场造化。”
话音微顿,周遭空气陡然转寒:“倒是云梦泽,千年玄门竟行此逆天之举,玉阳子利令智昏,玉衡助纣为虐,私启九幽祸乱苍生,落得如此下场实属咎由自取,经此一役,他们千年清誉尽付东流。。。。。。云梦泽门内那几位闭关的老怪物,怕是不得不出山清理门户了。”
白须老者指间的棋子凝滞在半空,眉间深深蹙起沟壑,“朝廷那边。。。。。。才是真正的风雨欲来,周玄宸这个二十岁的元婴早已超脱寻常修士的范畴,他是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利剑,更是大周皇权的定海神针。”
他缓缓将棋子放回棋笥,声音里透着山雨欲来的沉郁:“如今这根顶梁柱轰然倒塌,那些蛰伏在阴影里的藩王、盘踞百年的世家门阀。。。。。。恐怕都要坐不住了。”
棋枰上,一片松针恰在此时悄然飘落,正落在“天元”之位。
京城,紫宸殿内,龙涎香在鎏金炉中无声燃烧,却驱不散那股凝重的压抑。
皇帝周玄明独坐御案之后,指节死死攥着那道江南密报,手背青筋虬结,他虽早有预感,可当“道基尽毁,元婴沉寂”八字真切映入眼中时,胸腔仍似被巨石碾过,闷痛与暴怒在血脉中灼烧。
“传朕旨意——”
他骤然抬首,声音像是从齿缝间磨出来透着刺骨的寒意,“举国之力救治靖王!太医院全体值守,药王谷库存尽开,所有灵药资源优先供给!若他有半分差池。。。。。。朕要整个太医院,一并殉葬!”
旨意如惊雷传遍宫闱,而某些藩王府邸的密室内,烛火亦彻夜未熄。
醇亲王的茶盏在掌心轻轻转动,他望着墙上那幅九州舆图目光幽深;镇国公府的暗室里,几位身着紫袍的重臣低声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
周玄宸这座压了他们整整十年的巍峨山岳,竟真的塌了一角。
权力的棋局上,那些蛰伏已久的棋子,终于开始。。。。。。悄然挪动。
京城镇妖司,雷罡副使坐镇中枢,犹如一尊镇守激流的石像。
他一面调集全司资源救治周玄宸,一面应对各方势力或明或暗的试探,眉宇间尽是疲惫。
而萧煜则率领精锐,日夜不休地搜寻沈清茉的下落,同时清理江南道与云雾岭的残局。
关于玉阳子与玉衡的定论,在镇妖司内部早已结案,卷宗上更有朱笔批注:“身为云梦泽掌门及长老,两人背弃苍生勾结九幽,其心当诛其行当灭。”
此二人之死,不仅重创云梦泽千年根基,更如一道警钟震彻所有心怀不轨之徒。
然而,当天下人的目光皆聚焦于周玄宸的伤势与京城暗潮时,唯有萧煜与一支暗卫,仍在执着追寻那道消失的身影。
他们动用镇妖司千年积累的秘法,推演天机探查每一道空间裂隙的余波,甚至冒险潜入几处古老的禁忌之地,可沈清茉与那道带走她的黑色流光,如同彻底蒸发于此方天地再未留下丝毫痕迹。
时光流转,月升日落
太医署首席与药王谷长老联手施为,以金针渡穴、灵药淬脉,终将周玄宸从生死边缘拉回。
然而这位曾震慑八方的靖王,此刻气息虽稳,神魂却始终陷在无边沉寂之中,药王谷长老把脉良久终是摇头轻叹:“元婴自闭,心灯将熄。。。。。。能否醒来,全看造化。”
与此同时,沈清茉依旧音讯全无。
就在镇妖司内部渐渐接受“沈客卿与魔物同归于尽”的推论,甚至开始筹备衣冠冢之时,远在江南道某处偏僻小镇养伤的青阳道人,却收到了一封以朱砂密封的急信。
信上报称,有采药人在云雾岭外围的落霞谷,发现整片山林的草木一夜之间尽数枯黄,可枯枝败叶间竟又绽出点点新绿,竟出现诡异的生死交织之象。
这个消息在纷乱的局势中如滴水入海,却让青阳道人猛然想起那个女童,想起她净化地脉时掌心流转的生机之力。
“莫非。。。。。。”
他枯瘦的手指微微发颤,当即拂袖起身,连药盏被打翻也浑然不觉,“剑来!即刻前往落霞谷!”
而此刻,在无人知晓的虚空裂隙深处。
那道包裹着沈清茉的黑色流光正缓缓脉动,如蚕茧般汲取着破碎时空中的微薄灵力,流光中的少女眉睫凝霜,衣袂上的血痕却正在淡去。
她识海深处,那个与黄泉之种两败俱伤后陷入沉寂的邪神印记,正在破碎的纹路间悄然滋生出一缕前所未有的。。。。。。淡金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