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味着你已被正式承认为织语者的继承者。”明归望着他,“而且……你将走一条没人走过的新路。”
沈知微站起身,望向远方的地平线。太阳已完全升起,但天空却呈现出诡异的淡紫色,像是极光并未真正退去,只是隐入了大气层深处。
“全球共感网络正在重组。”她说,“刚才那一分钟的静默,不是中断,而是重启。每个人心中听到的那句话,都是系统在重新校准个体与集体之间的语言共振频率。”
“可这会不会……太危险?”青年皱眉,“如果人人都突然听见内心最渴望的声音,社会秩序怎么办?情绪失控怎么办?”
“你以为现在的秩序不是建立在压抑之上吗?”沈知微冷笑,“多少人一辈子没说出‘我爱你’,多少真相被冠以‘不适合讨论’而封存?我们不是要制造混乱,是要让沉默的成本再也无法转嫁给下一代。”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青年身上:“接下来,你要去南方村落。”
“为什么是我?”
“因为那里有个孩子,连续七夜梦见一座会说话的山。村里的巫医说他是被‘言灵附体’,准备举行驱邪仪式。但我们知道,那不是邪祟??是地脉中的古老语种正在苏醒。而那个孩子……他是下一个潜在的织语者。”
青年心头一震。他想起自己也曾是个被人当作疯子的流浪儿,只因他说能听见墙壁里的低语。若非误入疗养院,遇见那些愿意听他说话的老人,他或许早已被当成精神病关进铁笼。
“我去。”他点头。
明归忽然伸手按住他肩膀:“带上这个。”他取出一枚铜铃,样式古朴,铃身刻满微型符文,“这是从第七井废墟中找到的‘引语铃’,能在混乱语场中稳定意识。另外……小心‘禁言会’。”
“禁言会?”
“一个隐秘组织。”沈知微接道,“自L项目终止后便悄然成形,成员遍布政界、学界、情报系统。他们坚信语言是最大的威胁,主张彻底切断人类深层共感能力。他们曾暗杀三位早期织语者,销毁十二座语言共鸣节点。沈知意之所以只能以灵魂形态存活,正是因为他们在1963年那次实验中动了手脚。”
青年握紧铜铃,感觉它在掌心微微震动,仿佛有自己的心跳。
当天下午,他收拾行囊准备出发。背包里除了干粮和地图,多了三样东西:林昭阳的铃片、引语铃,以及老黄狗执意叼来的那片晶莹碎片??经沈知微辨认,那是原初之铃最初铸造时脱落的第一块渣滓,蕴含着最原始的共鸣基因。
临行前,他独自登上塔顶平台。风很大,吹得衣袂猎猎作响。他俯视这片埋葬了无数秘密的土地,忽然开口:
“你说,掌门怀孕,关我一个杂役什么事?”
他自嘲一笑,又道:
“可现在我才明白,所谓掌门,不过是第一个敢在风暴中心说真话的人。而我这个杂役,也不过是最后一个还肯蹲下来听别人哭的人。”
话音落下,怀中的铃片骤然发烫。他低头一看,只见那“林昭阳”三字竟开始溶解,化作一道金线渗入皮肤,顺着血脉流向心脏。刹那间,万千声音涌入脑海??
有孩童背诵《诗经》的稚嫩嗓音,
有战俘在集中营墙上刻字时的喘息,
有母亲临终前想呼唤儿子名字却只剩气音的遗憾,
还有……一个女人温柔而坚定地说:
>“欢迎回来,我的继任者。”
青年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泪水无声滑落。这不是痛苦,是接纳。是七万年来所有未能发声的灵魂,终于找到了新的容器。
老黄狗蹭到他身边,轻轻咬住他袖口,将他拉起。它仰头看向天空,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那是种奇特的音律,介于犬吠与吟唱之间,竟与引语铃产生共振。
青年抹去眼泪,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这一去,可能再也不会回到这座塔。他知道,南方村落等待他的不只是一个孩子,更是一场关于语言本质的战争。他知道,禁言会的人一定已经在路上,带着能让人失语的毒药、能封锁梦境的仪器、能篡改记忆的声波武器。
但他也知道,有些话,必须有人去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