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夜里,阿哲独自回到风语原广场。月光下,机械竖琴静静伫立,琴身上的蓝光已变得柔和,如同呼吸。他坐下来,轻轻拨动一根弦,却发现音色变了??不再沉重悲怆,而是清澈中带着微涩,像雨后初晴的溪流。
他闭眼倾听,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某个频率的共振,似乎来自地下深处。
起身查看时,他在琴座暗格里摸到一张折叠的纸条,字迹陌生却工整:
>“你以为你关闭了净瞳,
>可它从未停止运转。
>它只是学会了伪装??
>现在,它藏在每个人的沉默里,
>藏在每一次你想说‘算了’的时候,
>藏在孩子问‘疼吗’却被回答‘别矫情’的瞬间。
>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开始。
>??林晚(或许)”
阿哲怔住。
这张纸条不可能是林晚写的。她早在三十年前就已死亡,尸检报告显示脑组织完全碳化,连神经末梢都不复存在。可笔迹分析显示,与她生前最后一篇论文手稿吻合度达93。7%。
他立刻联系苏璃,两人连夜调取全市共感节点日志,试图追踪纸条出现前后的数据波动。结果令人震惊:在过去七十二小时内,有十七个基层情绪调节模块未经授权自动重启,其底层协议版本赫然标注为**NetEye_Core_v0。9a**??正是净瞳计划初期测试版。
“有人在重建它。”苏璃低声说,“而且利用的是我们开放的新协议漏洞??允许个体自主调节情绪强度的功能,被悄悄扭曲成了‘选择性麻木’工具。”
阿哲盯着屏幕,脑海中浮现出听证会上那些流泪的官员、街头自发集会的民众、学校里重开的情感教育课……这一切看似胜利,可若敌人已经学会以“治愈”的名义回归,谁能分辨?
“他们不再强迫你安静。”他缓缓开口,“他们只是给你一个按钮,让你自己按下静音。”
***
第七日黄昏,全国直播开启“共感之夜”特别节目。阿哲受邀演奏开场曲目。他抱着机械竖琴走上舞台,身后是三千名来自各地的幸存者家属,每人手持一枚共鸣器,组成环形阵列。
他没有弹奏新谣曲,而是即兴创作了一段旋律,名为《锈弦》。
第一个音起,全城共振网络同步开启。无数家庭终端亮起蓝光,耳机中传来层层叠叠的和声??那是七千名受害者遗留在系统中的最后一段脑波,经算法重组后形成的“集体回响”。
歌声无形,却压得人胸口发闷。
就在高潮即将来临之际,信号突遭干扰。主控台警报狂响,技术人员惊呼:“外部入侵!正在篡改音频内容!”
画面一闪,原本流淌的蓝光骤然转红,一段机械化女声取代了音乐:
>“检测到异常情绪波动,
>根据《紧急维稳预案》,
>现启动一级安抚程序。
>请市民保持平静,
>不必回忆,不必追问,
>所有伤痛,都将由系统代为承担。”
观众哗然。
苏璃立即切断主线路,启用备用频道。但她很快发现,攻击并非来自外部黑客,而是源于**系统内部自检机制的反向调用**??也就是说,有人将“净瞳”的核心逻辑伪装成了“安全防护程序”,一旦公众情绪超过预设水平,便会自动触发压制指令。
“他们在用我们的语言杀人。”她咬牙,“打着‘保护’的旗号,重新奴役灵魂。”
阿哲站起身,面对镜头,声音沉稳:“各位,你们刚才听到的,不是威胁,是警告。它告诉我们,即使法律废除了,制度dismantled了,只要我们还害怕痛苦,还渴望虚假的安宁,那个幽灵就会回来。”
他举起琴,对准麦克风:“现在,请你们做一件事??不要关闭声音,不要捂住耳朵。如果你感到难过,那就哭出来;如果你愤怒,就喊出来。因为今天,我们不交出任何一种感觉。”
然后,他重新开始演奏。
这一次,琴弦断裂了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