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之玺:“现在,我们大明的劲敌是建奴。你出塞挑衅,若引起察哈尔部和边军之战,只会让建奴坐收渔翁之利。”
方仁杰:“察哈尔部林丹汗自负自大,志大才疏,而又首鼠两端。”
“面对建奴的压力,他名义上愿意跟大明联手,共抗建奴。但他对建奴,忽战忽和,早就没了锐气,被皇太极几次西征,追着打,他的归化城不保,也只是时间问题。”
“对大明,他更是毫无忠诚度可言,动辄勒索岁币,只想占便宜。大明令其稍不顺心,就会南下叩关。”
“玄清公预言,林丹汗很快还会叩关,就在今年,就在接下来数月之内。如同崇祯元年,林丹汗收了朝廷岁赐之后,又暗联喀尔喀部侵我边境的事情,还会重演。”
“对付一条有伤人意的豺狼,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开枪打死他。”
周铁闸:“对。我们榆树湾的原则,是料敌于先,歼敌于先。只要发现对我们怀有敌意的对手,就果断开第一枪,不给对方开枪的机会。林丹汗察哈尔部对我大明有敌意,有叩边伤害我炎黄子孙的风险,自然要果断出击,先把他消灭掉。”
赵之玺:“你们能想到的,朝中诸公岂能想不到?察哈尔部林丹汗固然不可信,但他可以为我们牵制建奴。若是触怒了林丹汗,察哈尔部可以从宣府南下,直逼大同;或者从榆林镇、宁夏镇,下庆阳府、延府。我大明如今可战之兵,都在辽东。若是鞑靼南下,谁人可挡?”
方仁杰和周铁闸对视一眼,仰头哈哈笑了起来。
这笑声,有种审视的味道,让赵之玺感到有些羞耻。
方仁杰:“没想到,你一个小小千户官,知道得还挺多。”
赵之玺一阵无语。
这话,貌似由他来说才对吧?
他是世袭军职的千户官,可以读朝廷邸报,由此知道各地发生的事情。
这些“贼寇”,是从哪里知道这么多的?
周铁闸:“可惜你是人云亦云,不能透过现象看本质。跟着我们去塞外走一趟,平时听听老方给你上思想课,再回来,你的眼光就不一样了,价值观也就不一样了。到时候,放你们离开榆管区,你们也不肯了。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这是玄清公的命令,你们没有反驳的余地……能让玄清公亲自下令,安排你们的前途,你们这是多大的福分啊。”
周铁闸的语气,不容置疑中还带着几分羡慕。
周大勇被带过来了,鼻青脸肿,显然受到了战士们枪托的招呼。
“连长,辅导员,他身上有一封手书。”押解他的战士递上一封信来。
方仁杰接过来,扫了一眼,笑了起来:
“之玺千户鉴:
黄河水浊,贼氛日炽。汝所守河津渡乃三晋咽喉,纵只余断桅朽舟,亦当效卞庄子扼虎之志!今分兵无着,粮秣难继,汝且自为计。
切记:
一、着老弱编草筏夜举火疑兵
二、沉尔所私舸作拦江桩
三、民房梁木尽拆作滚木
倘渡口有失,莫言国法森森,本镇亲刃亦不恕尔颅!
总兵府张钧字
(朱砂墨批:生路自取死地汝守)”
赵之玺听着,脸色越来越是难看。
张应昌拒绝出兵来援。
方仁杰:“河津城到这里,就几里地远而已。张应昌两百骑兵精锐,囤兵城中,眼看着你在这里鏖战,竟然不派一兵一卒来支援,还让你凿沉船堵河道……赵之玺,你张口闭口世受国恩二百六十年,誓死守渡口,但是,别人好像不太拿你当回事啊。”
赵之玺的脸色,有些惨白。
他也着实没想到,渡口如此危急的情况下,张应昌竟然会拒绝出兵。
赵之玺看向周大勇:“周大勇,你可把渡口的情况,说清楚了?”
周大勇语带悲腔:“堂尊,属下说得清清楚楚,跪求张总兵。但张总兵就是不肯出兵啊。”
赵之玺顿时感觉身体如同被抽空一般,一股无力感。
虽然说,他见识了榆树湾火器的犀利,知道即便是张应昌带兵来援,怕也讨不得好去。
但是,张应昌不知道啊……张应昌分明是宁愿坐视他败于贼手,也不愿来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