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堪称完美,却偏偏不该用如此恭敬疏离的姿态,对着她的未婚夫。
她看到沧庭眸色一凉,那眼神复杂难辨,最终,也只是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本就含在喉间难以启齿的温言软语,终究被他无声地咽了回去,消散在偏殿清冷的空气中。
周遭一片静寂,只有月光无声流淌。
沧庭的手指再次搭上她的腕脉,温和的灵力如涓涓细流,细致地梳理着她体内稀薄混乱的灵气与受损的经脉。
姜回月歪头看他,凑近了,“你是不是不开心?”
沧庭撩起眼皮:“胡说什么?”
姜回月得意:“我看得出!”
她意有所指:“你不会还觉得我是当年那个不开窍的傻子吧,明明对你心悦,却还要说婚约是……嗯,我爹娘,挟恩图报。”
实际上,即便丹碎重修,姜回月的经脉仍是化神初期的底子,其宽阔坚韧远非寻常低阶修士可比。只是如今体内灵气匮乏,经脉一时难以适应,亟需外界精纯灵力滋养温润,沧庭低头,看似没因为她的话有什么心绪起伏,但是红线蜿蜒,骗不得人。
“你知道就好。”沧庭道:“你我本就两心情悦,你年少不懂事,我不会和你计较。”
姜回月内心暗道:切,小心眼,谁信呢?
感受着那淙淙流入体内的微凉灵力,见他神色稍霁,她胆子又大了起来,问道:“师兄,你头发怎么变成了这个颜色?据说不是妖国修士才有这种发色吗?”
“是为了特别?还是为了好看?你怎么现在像个小姑娘一样?”
“哎呦x,我错了,我错了!好痛。”
脉门被对方紧扣,灵力由刚才的微凉和舒适变成了刀刮一样的冰寒刺骨,冻得姜回月只想缩脖子。
她瞬间丢盔弃甲,连声告饶:“好师兄,亲师兄!我再也不敢胡言乱语对师兄没大没小了,饶了我吧!”
啊啊啊,果然,师兄,你这个老古板,开个玩笑都不准!
她在内心狠狠掐他。
那冰寒刺骨的灵力这才退去。
沧庭松开手,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我往日便是这般教导你的?”
“我错了!”姜回月立刻认怂,心中暗忖:成雪期骨子里那份高傲凛然、惜字如金的劲儿,在沧庭这个正道化身身上也很明显。
唉,她师兄样样都好,就是这性子,切,冷得像块冰,脾气又大,杀气还重,传闻中更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否则也不可能力压群雄,执掌九宫而无人置喙。
那么说好像有些过分?
她偷偷瞄了沧庭一眼,心底又泛起一丝暖意——其实也没那么“恶劣”,师兄还是极好的。
沧庭看她表情细微变化,按照他了解,她此刻思绪应在漫无边际地飘飞,想东想西。
女子纤长的眼睫如蝶翼般轻轻颤动,呼吸清浅,脉搏平稳,一派安然恬静。偏偏就是这般寻常的姿态,落入他眼中,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搅动起他心底难以言喻的波澜。
他悄然敛眸,袖中一缕红线无声垂落。指尖微动,瞬间化作一只流光溢彩的蝴蝶,振翅飞向偏殿深处。姜回月的视线被那翩跹的蝶影吸引,追随着它而去。
割裂情丝的瞬间,一股难以名状的灼热感却残留在他心尖,滚烫难耐。
沧庭突然无法忍受她的目光落在别处,哪怕只是一只蝴蝶。
至少,他开始后悔,在刚刚她说他们“两情相悦”的时候,他就应该吻她,而不是自持长辈身份,一味忍耐——
他不受控,蓦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几分:“即便镇压波旬一众,魔刹作祟仍未停止。只是下界修士不识其真面目,多以‘执念’、‘念瘴’称之。”
姜回月心头一跳,吃瓜的热情瞬间被点燃,猛地扭回头看他:“念瘴?”
“所谓念瘴,无非是换个名字,不过这名字更合适解释这部分魔刹浊气的来源。”
沧庭的目光锁住她,解释道,“天地之气分清浊,然清浊二气并非皆源自天地造化。世间生灵,心念起伏,皆可生清浊。若我此刻欲取你性命,心中或会滋生浊念。九宫所囚禁的魔刹,多为天地浊气自然化生的天生魔刹,尤以波旬一脉为甚。念瘴便为人造浊气所生魔刹,如此一来你可听懂了?”
姜回月听得懵懂:“可我觉得自己并无甚浊念啊?”
“你心志尚欠磨砺,易被趁虚而入,故它为祸于你,激你心生浊气,如今丹碎重新筑基,于它而言就是最好的时机。”
沧庭语气依旧平淡,甚至透着一丝凉薄。若是不解内情,定会以为是讥讽。但姜回月深知其意,顿时了悟:
“看来我修行途中仍有不足,此番下界,亦是机缘所在。”
她倒是豁达,全无因毁丹重修而生出的不甘与怨怼,反而兴致勃勃地追问:“那师兄你呢?你自己可曾被心魔困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