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铜鹤香炉的炉口漫出柔婉的龙涎香烟缕,薄雾般弥散开,缠缠绵绵绕着雕龙画凤的立柱爬升,最终消融在穹顶龙首之下。
窗外,几株老槐撑着浓绿的冠盖,夏蝉像不知疲倦般发出阵阵嗡鸣,将一室静谧绞得支离破碎,却又奇异地衬得殿内愈发沉肃。
靳羽轲指尖捏着一枚小巧精致的螭龙白玉印玺,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印面上温润的纹路,目光却越过御案,落在窗外随风摇曳的树影上。
他薄唇轻启,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怅然,“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念罢,他轻轻叹了口气,指尖的印玺往御案上一放,发出“笃”的一声轻响。
“可惜了,外面分明尽是最好的天光盛景,孤和你却偏要困在这四方宫墙里。”
尾音刚落,他便缓缓转过身,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立在殿中阶下的身影。
那身影着一身淡绿色宫女服饰,发髻上只插着一支素银簪子,不再装出一派天真烂漫的神色,眼底是古井无波的淡然处之。
张韫玉垂着眸,视线落在自己的鞋尖上,神色淡然,仿佛殿内的龙威与刚才那句意有所指的话,全都与她无关。
靳羽轲的目光移向御案左侧的金龙纹方托盘,总重一千两的银锭整整齐齐地码放在纯金托盘里,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像一座从湖水中拔地而起的雪山,在日升时的暖黄光线下晃得人眼晕。
“你要的东西在此。”他声音淡得没什么起伏,指尖轻轻点了点托盘边缘,“但是,踏出这扇门,这笔银子便不能被任何人知晓。尤其是你身边那些一同当差的宫女同伴,半句口风都不许漏。”
张韫玉这才缓缓抬眸,目光掠过托盘里的银锭,唇角几不可察地勾出一抹浅淡的弧度,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她微微颔首,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您是觉得,以奴的本事,能让这几十斤银锭凭空消失?这御书房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奴若是抱着这么重的托盘出去,不等走到宫女居所,怕是就被侍卫拦下盘问了。”
靳羽轲轻笑一声,指尖在御案的紫檀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那便是你该发愁的事了。”
清脆的声响在殿内回荡,与窗外的蝉鸣形成了奇妙的呼应。
他挑眉,眼底闪过一丝戏谑,“孤要的是结果,至于过程如何,与孤无关。你既能悄无声息地把情报送到我手里,想必也有法子处理好这笔酬劳。否则,你也不必拿这笔银子了。”
这是在报复她不肯说明自己幕后主人的身份?
张韫玉闻言,不再多言。她上前一步,衣袖轻扬,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伸手稳稳地将金漆托盘拎起。
靳羽轲把玩着手里的印玺,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将数十斤重的银子拿到殿侧的矮几旁,将托盘轻轻放下。
动作有多轻柔,力量就有多可怕。
随后,她转过身,重新面向靳羽轲,语气依旧平静,却多了几分心满意足的笃定:“银货两讫。奴的第二条情报是,征西将军谢蕴清班师回朝时,会给您带个惊喜。”
“惊喜?”靳羽轲挑了挑眉,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御案上,指尖抵着下巴,语气里满是不以为然:“你这话说得云里雾里,跟钦天监编的神谕似的,既没说是什么惊喜,也没说这惊喜对朝廷有何影响,可算不得正经情报。”
言下之意,这般模糊不清的消息,他是绝不会为此支付酬劳的。
“无妨。”张韫玉淡淡道,眼底闪过一丝狡黠,“这条情报是附赠的,陛下既已拿到一千两的货,余下的,我可半个字都不多说了。”她刻意拖长了语调,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几分狡黠的玩闹。
靳羽轲闻言,目光愈发锐利,像是要将张韫玉的心思看穿:“既是惊喜,总得说说具体是什么吧?”
他追问,“谢蕴清常年在外征战,此次班师回朝,难不成是带回了西獠的降书,还是寻得了什么稀世珍宝?”
什么线索也不给,他也只能从常见展开开始猜了。
张韫玉却偏过头,目光落在殿角的百宝架上。那架子上摆满了各式古玩玉器,有晶莹剔透的翡翠摆件、画着山水的青花瓷瓶,甚至还有两件古朴雅致的青铜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