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比我过得不如意。公主或许不知道,杜家虽是百年世家,可晚情与她哥哥都是旁支所出。她哥哥争气中举,步步高升,京都杜家才为他置办家宅,纳入谱系。”
纪明霞倒是从青鸟那知道这件事,她只装作第一次听。
孟思源继续道:“我认识她,大约是五年前的诗会。那次公主也在,只是公主半程就走了,没看见晚情出风头。”
纪明霞道:“但在那之后,我也知道京都有这么个姑娘。只是后来见了几次都觉得她不太友善,没什么接触。”
孟思源感慨:“是啊,她总是以为,把头仰起来,别人就能高看她一眼。旁人都知道她姓杜,可是杜家有这么个有才学的姑娘,怎么会这么多年来养在深闺人未知?旁人一查她父亲是谁,母亲又是谁,就知她其实并无多少资本。她兄长那时也不是什么尚书。”
“所以那些年,求娶她的人络绎不绝,可都不是什么高门显贵。她也一一拒之门外,只是更勤地参加诗会,这才有了后来的京都才女。那时候她主动与我结交,虽然能看出她有目的,可就是喜欢她身上那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反正孟家姑娘大概都没有。”
纪明霞笑道:“热烈?鲜活?所以你从前也不自觉向她学?”
孟思源道:“是啊。但有时候热烈鲜活与刁蛮自傲不过就是一念之差。这两年,她确实有些过分了,谁都敢得罪。”
纪明霞想起杜兰庭那声嘶吼,他说他就是一条狗。其实杜晚情也有些像一只漂亮娇贵的小狗,她来到京城,发现周围全都是猎犬,在庞然大物之前,只能狂吠,展示自己没那么弱小。
孟思源拿起茶盏,闻到残余的酒香愣了愣神,还是饮了一口润润嗓子,继续道:“你不知道,她父亲就是个恶鬼,为了小妾逼死自己的正妻。嫡出的一子一女在家里没有生路。她从前处境太艰难了,不想步母亲的后尘,一直盼着一个近乎完美的夫婿。”
纪明霞恍然。难怪杜兰庭愿意为了妹妹反抗陆逍。他和妹妹一路相依为命,这情谊非旁人能比。
她感慨:“哪有什么完美的夫婿?指望旁人翻身,对不起她往日才名。”
孟思源道:“不是所有人都和公主一样。我们女人,嫁人就是第二条生路。晚情在这条路上走得近乎偏执。对了,她从前看好的人其实是摄政王。”
杜晚情想嫁陆逍?纪明霞从前真没想过,她一直以为孟思源有这个想法。
纪明霞道:“她哥哥也是,不是挺有城府吗?也不想着早些给妹妹安排一条出路。”
孟思源摇摇头,她依旧以为纪明霞在说亲事:“杜兰庭,他连自己的亲事都不能做主。公主不知道,他早已娶妻但至今未有子嗣吗?杜家为了与自己家族新贵绑定,让他娶了族老嫡亲的外孙女,那姑娘有些心智不全。。。。。。”
听到这里,纪明霞一时不知道该同情哪一个。她认可婚姻中的利益关系,可一切都要建立在两个当事人都愿意。一个痴傻的姑娘有什么想法?不过是被送过去当一个纽带。
至于杜兰庭,想想他曾经在自己面前的嘴脸,只觉得,他还真是一条丧家之犬。
窗外传来一阵鸟鸣,打断了纪明霞的思绪。她抬眼望去,只见几只雀鸟在枝头排成一排,小脑袋一前一后,压的枝条颤动。
纪明霞道:“你能说这些,就是懂她。她家骤然失势,难免会记恨我,把她放在我身边也不方便,此事就这么定了,你尽量开导她。书院什么的,她不想再去就别让她去。”
她还想说什么,可是也不知道怎么能做得最好,又道:“罢了,你自行安排吧。”
孟思源起身一礼:“谢公主成全,我也怕她拎不清,好不容易脱离虎口,又得罪了公主。。。。。。”
纪明霞道:“无妨,回去替我向你长姐问个好。”
孟思源微微颔首离开了。
人一走,天鹤进来收拾杯盏,纪明霞无奈道:“真是苦了我们大神医,做这种活计。”她不觉得天鹤忘记换茶盏是不细心,她本就不该干这些。
天鹤道:“药房送来的新药方忽然停了,但带来了一些剩下的红枣和干龙眼。你这病总算有救了。”
纪明霞:“真好。不过我这几日已经不大见红了。”正说着,忽然觉得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滴到自己的手上。
她见到手上有一滴血,被吓了一跳,反复检查也没发现伤口。直到血淌到她的上唇,才意识到是流鼻血了。
她有些不知所措,看向天鹤,半晌没说出话来。
天鹤也吓了一跳,递来一方娟帕,连忙诊脉。
不出片刻,天鹤神色放松:“看样子前几日那药里就已经加了干龙眼红枣,还特意加那么多补药藏味道,救人搞得跟下毒一样。况且,这补得也太过了。。。。。。”
纪明霞没打算告诉她其中弯绕,只是笑道:“只是补得太过?那就好。”
她实在不希望身体再出什么岔子,按现在的形势,日后免不了重回沙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