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为业脸色瞬间红透,又急又窘,拍案道:“齐王休要胡言!我不过是……是听底下人随口提了一句,知道有这么个事罢了!毕竟他牵涉到你的诗稿案,我多留意几分也是应当的,怎就成了关心一个死人?”
“哦?随口提了一句?”齐王笑得更玩味了,“那钱尚书倒是说说,底下人是怎么跟你说的?他是在哪落水的?谁看见的?捞上来的时候是什么模样?你说得这么笃定他死了,总不能就凭一句‘随口一提’吧?”
钱为业被问得哑口无言,他哪里知道这些细节?当初只听管家回报“人已处理干净”,哪会去问具体情形?此刻被齐王追问,只能支支吾吾道:“我……我记不清了!不过是坊间传闻,何必较真?你这是故意刁难!”
“刁难?”齐王摆了摆手,“我不过是好奇罢了——一个侍从的生死,能让堂堂吏部尚书记挂着,还特意在审案时拿出来当‘证据’,这待遇,怕是连朝中不少官员都没有吧?钱尚书,你该不会是对这高玉明‘另眼相看’,私下给了他什么好处,怕他活着泄露秘密,才急着宣告他死亡?”
刑部尚书强忍着笑意,出列打圆场:“齐王殿下这话倒是在理。钱尚书,高玉明的生死确实关乎案情,若只是听闻传闻,确实不宜贸然定论。不如就由我等派人彻查,不管他是生是死,都查个水落石出,也好让大家心服口服。”
大理寺卿也跟着附和,眼神里带着几分调侃:“是啊钱尚书,您身居高位,犯不着为一个侍从的死活费这么多口舌。不如交给我们来查,您安心等着结果便是——说不定啊,这高玉明真没那么容易死,毕竟,能被尚书大人‘记挂’的人,运气总不会太差嘛!”
两人这话看似公允,实则句句都在戳钱为业的痛处。钱为业气得嘴唇哆嗦,却偏偏无法反驳,只能恨恨地瞪着齐王,心里把这对君臣骂了千百遍,脸上却只能硬撑着道:“查!你们尽管去查!我就不信,一个死了的人还能活过来!”
齐王见他这般窘迫,也不再打趣,话锋一转,神色坦然道:“那就有劳二位大人了。我相信,纸终究包不住火,不管高玉明是生是死,他窃取诗稿、受人指使构陷我的真相,总有一天会大白于天下。”
孙幽古见状,适时开口:“既如此,此事便交由刑部与大理寺彻查。今日审案暂且到此,明日带齐相关人证物证,再行对质。退堂!”
钱为业铁青着脸,甩着袖子大步流星地走出大堂,心里暗自懊恼:真是失策!竟被齐王这小子用几句玩笑话逼得下不来台,日后定要好好教训他!
谁知他刚走到堂门口,齐王突然拍案而起,朗声道:“退什么堂?!我尚未认罪,案情也未查清,岂能就这般草草收场?”
他目光扫过堂中众人,语气坚定:“钱尚书一口咬定我诗赋藏异心,又说高玉明已死无对证,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高玉明就算真死了,也得拿出他的尸体来佐证;若拿不出,便不能算他真死,更不能凭几句传言定我的罪!”
“再者,诗稿之事尚未定论,钱尚书曲解字句欲加之罪,我岂能认下这莫须有的罪名?”齐王抬手直指钱为业,“今日要么让钱尚书拿出我心怀异心的铁证,要么便把高玉明找来当面对质,否则,这堂我不退,这罪我不认!”
孙幽古愣了愣,随即捋须点头:“齐王所言有理。既未认罪,案情亦有诸多疑点,确实不宜仓促退堂。”
他转头看向钱为业,沉声道:“钱尚书,齐王要见高玉明的尸身,你既笃定他已死,便该拿出凭证来。若拿不出,便不能怪齐王质疑。”
刑部尚书连忙附和:“丞相所言极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是审案的常理。高玉明既是关键人物,其生死必须有实据,否则此案难有进展。”
大理寺卿也跟着说道:“是啊,钱尚书,您若真知晓高玉明的下落,或是有他身死的证据,不妨拿出来让大家看看,也好打消齐王的疑虑,推进案情。”
钱为业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哪里有什么尸体凭证?当初只听管家说“处理干净”,哪曾想齐王会揪着这点不放?此刻被众人盯着,只能硬着头皮道:“我……我这就派人去查!不过一时半会儿未必能找到尸身,齐王这是故意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齐王冷笑,“我不过是要个真相罢了!你若真有证据,何惧拖延?今日我便坐在这里等,要么你拿出高玉明的尸身,要么你承认他没死,要么你拿出我心怀异心的铁证,否则,这大理寺大堂,我便坐到底!”
孙幽古抬手按住案面,目光扫过堂中僵持的局面,沉声道:“哎,也不必这般僵持拖延了。既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那便让这‘死人’自己出来说话——钱尚书,你以为高玉明真的死了?”
钱为业心头猛地一跳,脸色瞬间变了:“丞相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
“正是你想的那般。”孙幽古嘴角勾起一抹深意的笑,扬声唤道,“来人,有请高玉明!”
话音刚落,堂侧偏门便应声而开。高玉明身着一身干净的青衫,虽面色仍有几分苍白,却眼神清明,大步走了进来——正是被钱为业派人沉河、又被渔民救下的高玉明!
他走到堂中,对着主审席躬身一礼,随即转头看向钱为业,目光里满是冰冷的恨意:“钱尚书,别来无恙?没想到我高玉明命大,没被你派去的人淹死,今日还能活着站在这里吧?”
钱为业惊得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手指着高玉明,声音都在发抖:“你……你没死?!这不可能!管家明明回报说……”
“说我已经沉河殒命,死无对证了?”高玉明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那卷地契与腰牌,高高举起,“钱尚书,你派冯德诱我喝酒,又让人在石桥下动手,想杀人灭口、独吞秘密,可惜啊,天不亡我!”
他将地契与腰牌重重拍在案上:“这是你赏我别院的地契,上面有你钱府的私印;这是你让张柔转交的腰牌,凭它能出入你府偏院传递消息!还有你让我窃取齐王诗稿、篡改字句构陷的全过程,我今日一一说给陛下与诸位大人听!”
堂内众人哗然,目光齐刷刷投向钱为业,满是震惊与质疑。钱为业脸色惨白如纸,双腿一软,险些跌坐回椅子上,嘴里喃喃道:“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谁知就在此时,齐王突然拍案而起,怒声斥道:“混账小厮!先前你窃取诗稿构陷于我,如今又敢信口雌黄,攀咬吏部尚书大人!钱尚书乃当朝重臣,岂容你这般放肆污蔑?来人!给我拖下去,赏他二十大板,让你知道朝堂之上不可胡言!”
高玉明被这突如其来的怒斥惊得一愣,随即急得满脸通红,挣扎着喊道:“齐王殿下!小人说的都是实话!是钱为业威逼利诱,让我偷您的诗稿,事后又要杀人灭口,我有地契、腰牌为证,怎会是构陷?”
“哼,还敢狡辩!”齐王眼神凌厉,语气带着几分狠厉,“这等反复无常的小人,今日能构陷于我,明日便能反咬钱尚书一口,日后更会为了利益污蔑朝堂百官!若不杀之而后快,岂能泄我心头之恨?”
他转头看向钱为业,神色竟带着几分“安抚”:“钱尚书,你不必惊慌。这小厮向来心性卑劣,当年在我府中便爱搬弄是非,如今不过是狗急跳墙,想拉人垫背罢了。他说的诗文窃取、杀人灭口之事,纯属无稽之谈,不过是想借朝堂之乱谋求生路,您可千万别被他骗了!”
钱为业本已吓得浑身发颤,听闻齐王这番话,脸色瞬间青一阵白一阵,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齐王这是唱的哪一出?明明高玉明是来指证自己的,他反倒帮着自己斥责高玉明,难不成是想“杀人灭口”,让高玉明死无对证?
可转念一想,齐王这话又像是在暗示什么,那句“今日敢构陷于我,明日必想构陷于你”,分明是在点他——高玉明既然能背叛齐王,自然也能背叛他,若今日留着高玉明,日后必成祸患!
钱为业定了定神,强装镇定道:“齐王殿下所言极是!这小厮果然可恨,竟敢在大理寺大堂之上信口雌黄,污蔑当朝大臣,若不严惩,日后朝堂之上岂还有纲纪可言?”
他话锋一转,眼神狠厉地看向高玉明:“你这奸猾小人,拿着些不知从何处找来的假地契、假腰牌,便想颠倒黑白、构陷忠良,简直罪该万死!老夫看你不是被人所救,而是早有预谋,想借着诗稿案搅乱朝堂,其心可诛!”
高玉明被两人一唱一和怼得哑口无言,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嘶吼道:“你们血口喷人!钱为业,你忘了你当初是怎么许我荣华富贵,又是怎么让冯德带我去醉仙楼,事后派蒙面人沉我下河的吗?张柔姑娘也能作证,那腰牌是你让她转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