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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第1页）

霜雾在日光中化开，药庭白石檐上挂着参差的冰凌，滴在地上溅起转瞬即逝的水花。

前厅开业已经二十来天了，东西的库房最先修缮好了，成品药材正从王宫一车一车运过来。

这两日没有下雪，所以库房所需的木牌匾已经堆在院里了，宣卿伸手拂过匾额上新凝结的冰花，传来的寒意马上让她缩回手。她低头哈热气吹了吹，抬眼时正看见乌乐风扛着一筐晒干的药草从后院转出来，大冬天的额头上还挂着汗。

“早上才来多久？你也歇一歇嘛。”宣卿走上前用帕子擦去乌乐风的额汗，“试种田又不用赶，库里药材还多的是。”

“不干点什么我就多想，贡布。。。”乌乐风凑近拉低声音，“他可是被你关了七天了。”

“不急。”宣卿回她，扭头看到刚风风火火冲进来的徐管事，扬了扬下巴，“你迟到了。”

“公主恕罪！”徐管事一脸尴尬，摘下帽子小跑到跟前。

“再多烧一些炭吧，北陆的寒气比预想的更重。真是的，不下雪都这么冷。。。前厅药柜最下层换一下，放驱寒的附子，中层。。。”宣卿搓搓手，说着带徐管事进去了。

宣卿在暖阁的内室坐下，合她口味的茶已经泡好了，新来的掌事女官正整理昨日的公文呈给她。

宣卿看着那皇嫂力荐的年纪轻轻的女子，细心到不知何时记录了她的喜好，还能把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

“陆大人以前也是褚师傅的学生吧，算得上是我的师姐。”宣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用的是她喜欢的青瓷茶具，温度正好入口。

“公主抬爱了。”陆元君俯身递过记录簿，“昨日收诊九十三人，其中最多的仍然是冻疮和风寒，风寒过于严重的已经安置在暖室了，基本用两帖药就能好转，有行动能力者就放归。”

宣卿翻了翻簿子，“冻伤这么多，药膏够用么？”

“我认为不够，所以特在前厅支了一张小桌，冻伤者每日可以按时来药庭上药，这样可以有效防止药膏浪费，还能看看恢复情况。”陆元君答。

聪明，我们南盛人真是太聪明了！宣卿投去欣赏的目光，“这三名箭伤是怎么回事？”

“是察鲁少爷雪猎时射伤的，三人都是赛罕郡王的家奴。”陆元君瞥了一眼簿子上的记录，“冬猎管制极严，但这是在他们自己的猎场里，而且一般打猎并不会使用铁蒺藜矢，我判断是察鲁少爷刻意为之，可能这几个家奴得罪了他，或者他在玩什么游戏。”

“你倒是敢说。”宣卿合上簿子放在桌上，翻了个白眼，“他们家的人送来我这里做什么？”

“皇后娘娘说在公主面前可以知无不言，多说比少说有益。”陆元君颔首，收好簿子，“铁蒺藜矢特殊，以察鲁少爷那个笨拙的脑袋，可能认为我们南盛没有医治之法。”

嘴还挺毒的。。。宣卿站起身：“带我去看看。”

“皇后娘娘说对待公主的敌人不需要心慈手软。”陆元君顺从地在前面带路，招呼丁太医一起跟来。

三人被安置在西暖室最里间的床榻上，帐幔半垂，留了他们几分面子。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与草药混合的奇怪气味。最外侧的伤者是个年轻男人，脸色不太好，但意识还是清醒的，额头频频冒冷汗。他的右肩被粗布随意包着，但暗红的血迹仍不断渗出，早就浸透了布料。

“拆开看看，箭头没取出来么？”宣卿坐在床尾。

“另外两人的伤口危险，已经处理好了，这位的伤口轻，我想着公主没见过铁蒺藜矢，让丁太医当面说明，为您演示一遍比较好。”陆元君淡淡地说。

好狠。。。宣卿不由得摇了摇头，皇后就是皇后，挑的人也不简单。

随着粗布被拆开，宣卿凑近了些，隐约能看到伤口周围的皮肉翻起，血发黑，箭头仍然嵌在肉里，只露出半截漆黑的箭杆，箭簇周围的皮肤因倒钩的拉扯而有点外翻，像被野兽撕咬过似的。

陆元君用银针轻轻拨开伤口边缘的皮肉，隐约能看见埋在里头的箭头也是黑色的。那家奴倒吸一口凉气，却不敢动。

陆元君起身，示意丁太医来。乌乐风刚好从门口找过来看热闹。

“铁蒺藜矢？”乌乐风跑过来左看右看，“你是赛罕的家奴吧？看我直接帮你抠出来！”

说着她伸出手邪笑着就要去抓箭头。

那家奴终于没忍住，靠在床头大喊：“侧妃饶命啊！”

“逗你的。”乌乐风背手站到一边，“他们居然用这种箭射人。”

丁太医看着胡闹的侧妃叹了口气，伸手细细轻轻地在伤口周围探倒刺的具体位置，再从桌上拿来早已准备好的药粉，“公主请看，这肌肉绷得越紧，倒刺就卡得越死。只要这样。。。”

他将粉末与烈酒混合，用包干净纱布的玉杵蘸取后涂抹在溃烂的肉上，“这是褚太医留的方子，名叫草乌制剂。”

“起名这样随便？”乌乐风说。

“褚太医是个随心所欲的人呀。这种药粉可以暂时麻痹伤口周围的肌肉，使它松弛，减少倒刺的咬合力。褚太医早就研究了铁蒺藜矢的应对方法，讲究以柔克刚，能将铁蒺藜矢的伤害降到最低。”

乌乐风一脸严肃地看着。

就这样过了半刻，丁太医伸手握住箭杆，微微用力向外提，箭头果然明显松动几分，家奴表情也并没有太过痛苦。

他不敢硬拽，又伸手去探了探位置，取来一柄小刀，沿着箭头边的皮肉轻轻划开几道小口，然后手腕一翻，直接将箭连根拔出。

家奴惨叫一声，又慌张着捂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