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元君凑在宣卿耳边说了什么,她表情一变,“巫医不服我们,我们也不服巫医。听闻巫医祝祷能让伤口一夜愈合,不如我们比比看?”
“你这是何意?”乌乐风有些疑惑,她怎么想一套是一套。
厅里的人群围着发出惊叹,南盛医术与北陆巫医的对决倒是从未有过,以往虽然苏日图州有很多南盛人,但多是开药铺,治病时大家仍然依靠巫医,巫医体系在北陆传承千年,没人敢挑战他们,即便很多病症治不好,北陆人寿命也比南盛人短,这已经是一种传统甚至迷信。
“怎么比?”勃日帖来了兴趣,他知道不应下是领不回那两个笨徒儿了。
“就拿暖室里,赛罕郡王那两个中了铁蒺藜矢的家奴比吧。”宣卿摸了摸下巴。
“铁蒺藜矢?”勃日帖有些惊讶,“快带我去救治他们!”
“大巫医莫急,他们的箭都已拔出来了。”宣卿起身带路,“只剩下伤口没有愈合了,一个伤在腹部,一个在背部,比比谁能让他们好得快?”
勃日帖咳嗽两声,挑了挑眉,“没想到南盛人竟然有处理铁蒺藜矢的办法,赌什么?”
宣卿给陆元君递了个眼神。
陆元君会意点点头,“若您赢了,我们公主的药庭就让给巫医,再不传南盛医术了。若是公主赢了,您就得组织各部落的巫医,定期送弟子来沟通交流医术,我们南盛愿意倾囊相授,和巫医们同堂会诊,共同进步。”
铜铃再次晃动,勃日帖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出吃惊的神色,同样的还有旁边的乌乐风。
“父亲说药庭让他看到了南北真正实现贯通、共济的希望,若是排挤巫医,就算不得贯通共济。”宣卿打开暖室的门,那个肩部中箭的家奴已经面色红润,站在床边自己倒水喝了,看到她来恭敬地行了个礼。
况且陆元君刚刚凑在她耳边说了,药庭患者多,医师却有些短缺,如果能借机联合巫医,培养新的医师,百利而无一害。
丁太医一看,“哎呦”着叹气,“公主这是又给老臣找点活干!”
“还得请个见证,万一大巫医耍赖可怎么办。”宣卿靠在门边想了想,“世子公务繁忙,去把厚吕找来,就说大巫医勃日帖在药庭当众吃羊粪呢。”
勃日帖一脸黑线,乌乐风捂着嘴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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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吕几乎是一路狂奔进来,穿着那身破布衣服,气喘吁吁地拉住勃日帖,“勃日帖!你糊涂呀!你说你惹她做什么?羊粪在哪儿呢?”
“厚吕!”勃日帖阴沉着脸,“咳咳,我是要与她比试!”
“大萨满~”宣卿娇笑着行了个礼,“还请我们尊贵的大萨满做个见证,要是大巫医赢了,我这药庭就送给他,要是我赢了,巫医可就要来药庭给我做工了。”
厚吕被喊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手指勾过酒壶坐到一边,“再加一条,勃日帖要是输了就让他吃羊粪!”
“你可都没真吃,还要叫人家吃!”乌乐风也凑到厚吕旁边坐下,兴冲冲地看着大家。
“那开始吧。”宣卿挑了把最好的椅子坐下,带着陆元君让到一边。
勃日帖走上去看那两名躺着的家奴,铁蒺藜矢射中的地方居然只撕裂了伤口外周一点点,比他处理过的任何一次都要好。他心里没底,但还是硬着头皮和丁太医各选了一个,诊治起来。
“刀、朱砂、獾油。。。”勃日帖要了些东西。
“先清创。”丁太医取浸泡过药酒的银针,稳稳刺入家奴背部的穴位,将南盛的黄连与北陆特有的雪莲配伍,开始不急不躁地细细研磨。
勃日帖暗笑一声,用刀割开伤口周围的肉放出污血,害得暖室里一阵“嘶”声,陆元君捂了捂眼睛,小声说:“技术不如屠夫解牛,看着也忒疼。。。”
丁太医还在研磨药粉,药童替他取来忍冬藤的汁液,混在药粉里逐渐混合成淡绿色的膏体。
勃日帖则将朱砂粉混入獾油,反复搅拌后涂抹在伤口周围。
只是他隔段时间就会咳嗽两声,宣卿想着他咽喉想必是有什么问题。
两个时辰过去,勃日帖处理的伤口已结了些暗红色的血痂,他有些自信地看向丁太医,却发现对面家奴的背部已经几乎全部消肿,伤口外周干净,丁太医正在净手。
“那妖草真能解毒?”勃日帖问。
“忍冬啊?又叫金银花,要是善加利用,对您的寒咳也有奇效。”丁太医净了手,细细敷药,再把伤口包扎起来。
“我认输了。”勃日帖若有所思,“医道无疆啊!”
“巫医治病只认‘血肉骨’,却不懂南盛气血、经脉、穴位的精细理论,你们的方法传承千年,虽然曾经实用,却太久没有精进了。”丁太医说,“况且北陆的地形于我们而言太过陌生,巫医擅长采药,如果能与药庭共享医术,是北陆百姓之福啊。”
“说得好,赏他。”宣卿对陆元君说。
丁太医喜出望外,直接去案边取了卷竹简:“这是《金匮要略》的寒症部分抄本,用上面的法子治疗,保您的寒咳不日痊愈。”
勃日帖接过竹简,其实他在暖室待了半日,咳嗽已缓解许多了,“既然如此,我那两个笨徒儿就不带走了,先留在药庭学习吧。我会再去联系各部落的巫医,只是他们不仅是来学习南盛医术,更能教你们认识北陆的特色草药。而且您答应过我的,巫医与南盛医师同堂会诊,病患可自选疗法,我们巫医有些法子,可比你们的要适合北陆人。”
“那再好不过了。”宣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