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敦总是傍晚来药庭接宣卿回王宫,那时候药庭的白石会被染成暗金色,非常漂亮。
“世子来了,下官带您去见公主。”丁太医正好拿着药典路过,笑盈盈地上来带路。
“嗯。”敖敦跟着他走过回廊,玄色大氅在墙壁投下浓重的阴影,低声问,“你常为公主诊脉,公主的脉象如何?”
丁太医没有回头:“公主的脉象沉稳有力,身体康健,气血充盈,世子可是忧心子嗣之事?”
“不是!”敖敦立刻反驳,音调高了些,又尴尬着压回去,“我是看公主畏寒,手脚时常冰凉。”
“南陆贵女大多如此。”丁太医摆摆手,笑着说,“建都远比不了苏日图州寒冷,公主的体质不太适应,但是身体无碍,世子不必担忧。”
“给公主开点祛寒的方子吧。”敖敦说。
“是!”丁太医弯了弯腰。
“还有,药庭的事少报点给公主吧,让她少跑几趟,外面太冷。”敖敦顿了顿,“不是特别需要公主出面的,可以来报给我听。”
“下官明白了。”丁太医转过一处回廊,“公主就在里面了,世子替下官把这本药典一并带给公主吧。”
虽然她怕冷,但除了刚到草原上得了一次高原症,后面倒确实没有生过什么病,或许太医说的对,敖敦点了点头接过药典,转头望向窗里。
“穆,伦,泰。。。你的名字有点难写哦。。。”宣卿坐在桌边,侧脸被烛光镀得近乎透明。
她正握着一个少年的手,一笔一划教他写字,旁边地上散落着不少沾满墨迹的纸稿。
“写字比上神山小道挖棵药还难。。。”被称作穆伦泰的短发少年埋怨着,他紧紧攥着毛笔,脸上的彩漆已经快被自己的袖子擦干净了。
“怎么可能!”宣卿抬手,拍了拍穆伦泰的后脑勺,“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写的字帖能在建都卖上千金!”
那是迫于公主的地位吧,敖敦躲在门后笑了笑。
被冷不丁拍了一下,穆伦泰的毛笔又在宣纸上划出一条黑色道道,他索性把笔一摔,“哼!干嘛非要会认字!我认得草药不就好了!”
“不认字怎么学医术?太医开的方子你不认识,就算别人说给你听了,去药柜前面你难道一个一个拉开看看抽屉里面是什么药嘛?”宣卿从盘子里拿了块茯苓糕吃着,“其实你的腕力还挺稳的,就是太笨了!握毛笔可不是握法杖,要学会这样提腕。。。”
她伸出食指在穆伦泰手腕下面点了点,将它往上抬了一截。
“世子妃又偷吃!”穆伦泰大叫,“明明说好了等我学会写名字就能吃的,这被你吃的就剩三块了!”
“本公主是给大巫医面子,才亲自教你写字!辛辛苦苦教了这么久,吃两块糕点怎么啦?”宣卿反而变本加厉地把整块糕点塞进嘴里气他,鼓着嘴像个仓鼠。
“到底谁是小孩!”穆伦泰坐在地上撒泼,一甩头看到了门边的敖敦,“世子?”
敖敦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推开半扇门,倏地收回手看向别处,“刚好路过,丁太医让我来送药典。”
他向前一步,将药典放在门边的台案上。
“他居然能命令世子!”穆伦泰惊呼。
宣卿终于转过身,费力地把嘴里的东西咽下,按了按心口,借着穆伦泰的肩膀起身:“行了,你慢慢练吧,我要回去了!”
宣卿钻进敖敦大氅里走了,穆伦泰在门边盯着,直到人影远了才饿狼似的扑到桌上把糕点吃了。
“贡布又在地牢吃了八天的苦艾草饭,你还不去看看?”敖敦拉紧了大氅低头问。
“这么久了吗?”宣卿搓着手,“最近可太忙了,我都没顾上,明天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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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里的时间异常难熬,看不到光影,根本难分白天黑夜。贡布颤颤巍巍地抬起手,用快干的血在墙壁上又划了一道,他靠守卫来送饭的次数记录时间,已经是第十五天了。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他有些疑惑,今日的饭应该已经送过了,等他转头去看,发现这次来的不是守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