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把舒婉秀挡住脸的手拿下来,粗粝的拇指替代那衣袖的作用,帮她擦去眼泪。
他依稀还记得一点小时候的事,大概在他五六岁的时候,因为一只蛐蛐跟村里其他孩子打架,架没打赢,蛐蛐也没抢到,他哭得很伤心。
母亲闻讯赶来,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他抱在怀里,拍干净他身上沾到的泥土,一下下地为他顺气,说:“乖,不哭不哭。”
后来他哄小时候的荀艾用到这一套,总能奏效,此刻放在舒婉秀身上……或许也是适用的吧?
他不大确定,但抱着怀疑这样试了。
七尺之躯,这样哄小孩儿的模样,可以说是百炼钢化为绕指柔,也可以说是奇怪又别扭。
成功让舒婉秀破涕为笑。
……
村里人昨日吃过酒席,今日便开始夏天耕地了。
舒家那两亩地没有半丝动静。
一来,舒婉秀、荀羿还没商量那二亩地种还是不种,其次,成亲后两人怎么也该歇几天再下地去干那些粗活。
荀羿把家里的钱财都上交给了舒婉秀掌管,情绪稳定之后,舒婉秀寻了个合适的地方把钱全部收好,然后两人开始归置那些嫁妆和聘礼,舒婉秀顺便深入的熟悉新家。
午时将至,名义上在庞家玩了一上午的舒守义慢腾腾地挪步到了荀家。
家中两大人把东西归置得大差不差后,荀羿去灶屋里头煮饭,舒婉秀自告奋勇踏足荀家的菜地采了些时令嫩蔬回来,待在屋檐下择菜。
余光瞥见一个人影停在门口,舒婉秀偏头看了下。
“守义?”她丢下手里的菜,扬起一个和煦的笑迎出去,“到了家门口怎么不进来?”
没人知道舒守义今日经历了一段怎样的心路历程——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睡在一个全然陌生的房间,打开门不见姑姑的踪影,是荀叔父姑父?给他端来的朝食。
虽然荀叔父今日心情极好,给他准备的朝食也很丰盛,但是醒来没看到姑姑,他很不安。
说是出去玩,其实出了荀家的门他就回了山上的家——当然不可能有人在。
舒守义亲眼看到他们住的卧房上着锁,堂屋里边没有人,灶屋里边也没有人,屋前屋后找遍了,姑姑都不在。
鸡圈里几只长大了不少的仔鸡倒是咯咯叫着,一副很饿的模样。
他只好摘了些菜叶,捉了几条青虫投喂了它们。
再后来,不想回荀家跟荀叔父相处,才闷闷不乐去庞家玩了一阵子。
快到午时了,小伙伴家里开始做饭,舒守义懂事的离开。
站在溪边,他不知道是回山上的家还是回荀叔父的家,最后先跑回了山上一趟,见门仍然关着,才死心般挪步到了荀家门前。
虽然舒婉秀看到他的第一瞬间就跑来把他牵住,但这一上午来来回回几次折腾,他心里终究有些委屈。
小手被舒婉秀拉住的那一只没有用力回握她,没被她拉住的那一只,垂在身侧卷着衣裳玩。
“跟小伙伴玩得不开心吗?”
舒守义摇头,闷着声不说话。
舒婉秀有些头疼地捶捶脑袋:这事怪她。
今晨起晚了,昨夜也没交代好就让他睡着了。
她把怏怏不乐的舒守义牵到她择菜的凳子上坐着,小心地探问他今日玩了些什么。
荀羿从灶屋里探出个脑袋来,舒婉秀摇摇头,示意他先保持安静,等一阵子再出来。
舒守义嘴巴撅得老高,舒婉秀问了好久,后来使出杀手锏说等下给他拿果脯吃,他才吐出了一点行踪。
“我去家里看了小鸡,它们都饿坏了,我摘了菜叶给它们吃。”
舒婉秀一下呼吸不畅,把他的手都抓紧了些,尽管再没有其他动作,但轻轻的,满满的心疼快要从言语间溢出来了,“守义一个人回家,是……觉得姑姑在山上吗?”
舒守义停顿,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一股很难受很自责的情绪涌了上来,不想在舒守义面前太过失态,舒婉秀摸了摸他的脸颊,去房间里拿了一大把果脯出来,全塞入了舒守义的手里、衣兜里。
在舒守义拿起一个金黄色果脯吃起来之后,她才又打开话匣子,与舒守义解释今后这里也是他们的家了这一事实。
别看那时候荀羿问他愿不愿意有一个姑父的时候他同意了,昨日、今天荀羿以姑父自居,徐珍也告诉他,以后要叫荀羿姑父的这些时刻舒守义都没有反驳,但不过是他年纪太小,还没理解一件事情背后的深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