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了擦了!”褚照连声说,“这下全糊到叔父手套上了!”
越千仞给他把脖子上的风领整理了下,才无奈地说:“快到时辰,陛下该回殿更衣了。”
褚照一把扯住他的衣袖,直接打断他的话:“叔父看一眼嘛!”
越千仞这才就着他手指的方向,把注意力放到了栏杆上两个巴掌大的……雪人身上。
雪球歪歪扭扭叠着,只能形容为初具人形。
“这是……?”越千仞迟疑。
“这是我和叔父!”褚照铿锵有力地回答。
越千仞沉默:“……”
他在思考该如何夸赞,最后只能瞧出小皇帝最用心的地方,是两个雪人做了一大一小的差距,以此来进行区分。
褚照还指着栏杆,说:“这些雪太细碎,捧到手心就化,好不容易才堆起来的!”
越千仞失笑,那些想着如何称赞的思绪在脑海里消散,只留下真心实意地回答:“照儿有心了,很可爱。”
褚照笑嘻嘻,心情一愉悦就滔滔不绝想分享,于是又说:“我堆了好几遍,就等着叔父来能看到!幸好这回没塌掉。”
越千仞看他认真的模样,说不清为何,只觉得手心处泛起难捱的痒意,叫他听着褚照说话,却不知晃神到何处。
他猛地回过神,却不禁脱口而出问:“孩子呢?”
“在肚子里呀。”褚照理所当然地回答。
但他很会满足叔父的想法,于是快速地从两个小雪人的中间将细碎的落雪用两根手指聚拢,变成一个才指节大小的雪球。
然后邀功一样的再次做展示:“等生下来后就这样!”
越千仞都不知道自己在陪着褚照天马行空地说些什么,但还是应了声:“甚好。”
就好像是一家三口的和睦景象一般。
他心里不由冒出这样的念头,思绪陡然一顿。
他愣神了片刻,褚照却全然不觉,还兀自愉悦,又扯了扯他衣袖,说:“好了!可以回殿了!”
越千仞回过神来,自然地伸手扶住他,如同出自本能的动作。
*
圣寿宴自然是一年中最隆重、礼制最规范的宴会,场面盛大,歌舞不绝。
宗亲与重臣坐于殿上,群僚分置两廊,桌案上都摆放上珍馐美馔。
因场面宏大,宴请宾客众多,按着礼制规格,连歌舞表演都是在斟酒的时候侍从唱引,依照酒盏数量而推进,下酒菜也依次呈上,一切井井有条地进行。
虽说如此,群臣们饮酒,为首的天子御案上摆的酒樽里却不是酒,而是热得温度适宜的杏仁露。
褚照心里不太乐意,换个什么果汁都还好,杏仁露看着就像是乳臭未干的稚子喝的,这不像是在说他幼稚吗?
定然是叔父给他换的,准是又把他当小孩子看待了。
开宴他就不爽,只是盛典隆重,若在如此节庆上冷着脸,定然会将众人吓到,或者又无端生出什么猜忌。
于是他还是面上维持着笑容,叫教导礼仪的李嬷嬷都挑不出错来。
……当然,他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当喝了几盏觉得杏仁露清甜又口感丝滑细腻,也早把自己计较的想法忘掉了。
酒过三巡,殿上的气氛随着歌舞表演越发热烈,宾客也自在许多。
褚照趁着此时殿上正进行热闹的杂戏表演,一个个夸张的技艺吸引众人目光,把身子一矮,从龙椅上下来,就猫着身拿着自己的酒樽,往越千仞那边跑去。
他自以为动作悄无声息,但位于首座的天子稍有动静都会被注意,礼部尚书在座位上眼皮一跳,想开口阻拦,却隔着几桌无能为力。
越千仞同样注意到,褚照还没走上前,他就赶紧起身迎上前一把按住,低声说:“跑什么?急急躁躁的。”
但他对褚照这行为也不意外,侧头就吩咐旁边的下人再添一把椅子,顺势扶着褚照坐下。
褚照举起酒樽,又瞄了眼越千仞的桌案。
他桌上也同样摆着杏仁露,是越千仞之前答应过他,褚照孕期碰不得酒,他也同样滴酒不沾。
越千仞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将眼神移回来时,便瞧见褚照笑得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