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唇角微微抽了抽,挣扎半晌,才勉强维持住面上的笑影。
“为何道谢?分明是你救了众人才是。”郁安淮佯作迷惑不解,莫名阴阳怪气道,“该我们谢你才是。”
白落烟不明白他话中深意,更不知道他在阴阳怪气个什么劲,于是从善如流道,“好说。”
郁安淮:“……”
他掐着额角,笑得十分勉强,“小枝这么喜欢我,区区保护我算什么大事呀,让他们谢去吧,我就不谢你了。”
白落烟不明所以,不知道他为什么分别开来,但这也并非是什么要紧事,“可以。”
郁安淮胸口剧烈起伏,索性不说话了,一味地闭目养神。
“哎,你怎么喘这么厉害?是劳累过度吗?”白落烟凑近些许,关切地打量他,“昭离,给他请个郎中瞧瞧吧?”
郁安淮,昭离:“……”
郁安淮沉默了片刻,恢复了那云淡风轻的样子,脸上又挂起了笑意,问道,“方才好玩么?”
和可怕的邪物搏杀,而且还赢了,这是她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
但此刻回忆起来,白落烟却不能否认,冰河乍破般的战意冲上头顶的那一刻,确实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你总说我是疯的,如今你也不遑多让,适才你都快把他们胆子吓破了。”郁安淮见她无声默认,笑意更深,“别挣扎了,你逃不掉的,你我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当真是疯的么?
从小到大,白落烟从没想到弱小的自己竟会与疯狂杀戮这样可怕的字眼有任何关联。
从前刀俎自然是旁人,而她,总是那块任人宰割的鱼肉。
一朝有望变成执刀之人,她发现自己全然没有抗拒,甚至连需要付何等代价都没有问。
纵然是神剑的气息暗中引导,可是她心里再清楚不过,她厌恶神剑夺舍,却比谁都渴望这力量。
有了这力量,把自己的命运攥在手里,难道就叫疯么?
郁安淮这厮竟然如此自以为是,摆出一副比她白落烟还要洞悉她的本性的姿态,真让人不快。
他这次出手,卖给她如此这般的人情,又是要利用她来做什么呢?
难道是想让她逐步与神剑融合,舍弃“白落烟”,全然变回老相好“神剑”,和他一起毁灭这白玉京?
若真是如此,那他如意算盘可就打错了,她只会变成和神剑一样强的“白落烟”。
当然,这些也只是猜测,丝毫没有凭据可言。
郁安淮不循常理,白落烟半点看不透,只能见招拆招。
“你趁早死了这条心。”白落烟依旧装着浓情蜜意,说出的话却十分的冷,“别以为融合了神剑之后我就会和你一起疯。”
“啧啧,用完就扔,真无情啊。不愧是小枝你呐。”郁安淮不以为忤,他脸上没有半点愠色,反而漾开一抹和煦的笑意,“无妨,你能尽兴就好。”
他微微扬起下颌,像只骄傲又矜贵的花孔雀,“但你瞧,我到底还是有几分微末之用的,可对?”
白落烟冷哼一声,懒得理他随地开屏。
二人这厢挤在王座上低声交锋,大巫觋那厢已然查验那邪物多时了,越来越多的人围过去议论纷纷。
陆家主最先沉不住气了,问道:“大巫觋,就属你见多识广。你别光看,倒是和我们说说啊,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大巫觋并没有搭话,他沉着脸抬手,黑色雾气包裹着一颗被斩碎的心脏缓缓浮至半空中来。
那颗心脏几乎被蛀空了,只剩下一层皮,断面里赫然露出数截血红色的诡异之物。
它似虫非虫,似蛇非蛇,头尾相衔的躯体上爬满了漆黑如墨的咒文,咒文并非浮于表面,而是已然浸入它的血肉里,看上去十分不祥。
大巫觋面沉似水,终于开了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十恶之种。”
他疲惫地闭了眼睛,复又睁开,棕褐色的眸子里沉着浓重的阴霾和绝望。
“这一劫,白玉京终究是逃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