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在回应刚才那句话,还是在翻从前的旧账。
他眉压着眼,天生就有股压迫感,遑论锐利冰冷的目光,一寸寸要隔着表皮将人看透。
“仙门大会?”
“妖狐洞窟?”
“玉龙台?”
和审犯人没什么两样。
卿长虞讪讪道:“那很巧了。”
自己还真是世间第一流倒霉蛋。
易忘尘的手一顿。
此人面貌太艳,躲在阴暗的木柜中,恍惚间使人看见从棺材里苏醒的,惑人心智、食人心肝的鬼魅妖物。
阴魂不散,如同噩梦一般再度出现在他眼前。又因为颜色昳丽鲜活,显出几分旖旎。
同时,更有一种过往五十年只是短暂一梦,今日方才回到真实的错觉。
无情道,长期的平静、心如止水,对外界保持着情感隔阂。
百年千载如一息。
而眼前人,系挂着他心底最清晰最深刻的情感,轻而易举就可使他面目全非。
他的劫难,他的冤孽,他的痛苦,他的师兄。
“你的伤好了,”
易忘尘的声音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克制,
“修为也恢复了。”
怎么一副叙旧口吻,好像他们是什么老相识。
卿长虞忽而想到,能不熟悉吗?按照岁间玉所说,易忘尘正是上辈子带领各路修士来围剿自己的人。
合着仇人也是故人。
卿长虞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他对易忘尘的记忆实在有限,拿不准应该如何应对。
仙尊青灰色的眼瞳微微一动,他许久没见到过这样平静的卿长虞了。
卿长虞修为恢复,却没有提剑来杀他,就只有一种可能——
他失去了记忆。
受无情道功法影响,易忘尘身上已经不是正常的温度。连卿长虞这种天生体温偏低的人,都觉得有些凉。
皮肤仿佛被冰凉的刺扎了一下,不由得瑟缩,又被强制打开。
如同冷蛇一般,不带任何感情地爬行过他身上裸露的肌肤,更没有分寸的是,属于他的灵力顺着卿长虞的经脉探索。
“别动。”
还真是正道楷模,连检查魔气这种事情也要亲自来,还这么细致……等等。
卿长虞向后一躲,退无可退,砰一声撞到了木板:
“是不是有些细致过头了?”
明明有法宝,却非要用手来贴着一点点摸。若不是自己是个男人,卿长虞都快以为这是非礼了。
“你身上哪块地方我没有摸过?”
森森的寒意袭来,易忘尘一点点靠近,腰间环佩玉饰叮当作响,他的话不知什么时候说出口的,伴随着冷风,幽幽飘到了卿长虞耳畔,
“师兄,你不记得我了吗?”
卿长虞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一股从未有过的恶心感从他的肺腑深处传来,那是一种难以控制的生理反应,头晕脑热手指发冷,只想作呕。在易忘尘说出“师兄”二字的一瞬间,如浪潮一般将他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