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师弟,不请我坐坐?”
易忘尘勾了勾嘴角:“当然,师兄请进。”
他心中有隐秘的渴望,期盼着卿长虞能够发现空气中那与他年少时衣衫上熏香相同的气味,期盼着他能看见满室中那些他精心收集的藏品,期盼他能够发现自己打坐莲台后方供着的那方灵位……
这么多年来,唯有卿长虞一人能走进这间屋子。
卿长虞非礼勿视,一坐下便开门见山:
“师弟如此执着,究竟是为何?若操干戈,两界都会大乱。”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易忘尘周身的气压陡然降了降,没那么和善了:
“我亦想问师兄为何如此执着,一而再、再而三地护着他。”
卿长虞道:“争论这些并没有意义。”
“是没有意义,”易忘尘沏一壶茶,道,“师兄看来是不同意。”
“师兄与他有私情,对吗?”递茶时,那灰青色的眼死死地盯着卿长虞,在一瞬间渗出寒意来。
而卿长虞不闪不躲,泰然处之,仿佛没察觉到目光中的审视意味。
接过茶盏,却不饮。
“易承,”他开口,“你又有什么私情,非要拉着整个东境的修士同你胡闹?”
这番话说得很重,几十年里也没有谁感敢这么同他说话的,硝烟味瞬间弥漫。
气氛一时凝滞。
他以为卿长虞有求于他,会将话说得软,说得动听,没成想卿长虞还是那个卿长虞。
他与师兄,还是这么话不投机。
“易尊者。”
屋外有人声传来,卿长虞一听,嚯,便宜大徒弟,前些日子差点被自己抽死的越砚。
茶盏放到桌上,发出轻微声响。
他盯着杯中茶水漾开的波纹,目光有些微妙,易忘尘居然没把他弄死?
越砚继续道:“事情已办妥了。”
易忘尘一抬手,屋外铜铃发出一声清响,表示知道了。
越砚的目光却痴痴盯着屋内,甚至无意识向前走了几步。
他似乎感受到一些不同的气息。
易忘尘的房内,居然有别的人?
向来没人有资格进入易忘尘练功的地方,这实在稀奇。
而自己背后鞭痕,竟突然开始发痛发痒,幻痛之下连肢体都在发颤。
直到第二声铜铃响,警告的威压向他袭来,他才如梦初醒般退下。
一切归于寂静,直到易忘尘开口:
“天道有谕示,裴肃将入深渊,届时生灵涂炭,必有大祸。”
难怪他如此笃定地要把裴肃杀了,原来是听见了世界意识的指示。
这贼老天……卿长虞在心中冷笑。窗外和煦暖阳落在他眼中也成了挑衅,竟然偷偷给人托梦,还真是玩不起。
“师兄,我从始至终,都是个没有私情的人。”
“我所作所为,皆合规矩、守秩序,皆为天下苍生。”
易忘尘的语气忽而低了下来,看着对面的卿长虞,一向如冰铁般强硬的人反倒在此刻像个孩子:
“这些,不都是你教我的吗?师兄。”
卿长虞看着面前这个人,确信他此刻的脆弱是装的。
自己和易忘尘哪有那么多的感情牌能打,他压根就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