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那边又有新接入点了。”她坐下,翻开记录本,“三个村庄的孩子恢复了说话能力,还有一个聋哑学校自发组织了‘第一次发声仪式’。”
“他们说了什么?”许临问。
“第一句都是‘妈妈,我听见了’。”阿禾笑了笑,眼里有光,“有个小女孩说,她梦见外婆牵着她的手,教她念一首童谣,醒来就会唱了。”
许临望向窗外。纪念碑方向,玻璃瓶随风轻撞,叮当如歌。远处学校操场上,孩子们正在排练一场语言节演出,笑声清脆,穿透春日晴空。
但就在这时,陈默急匆匆闯进门,脸色发白。
“出事了。”他甩出一台平板,屏幕上显示全国语网监控图。东南沿海一带,十几个节点突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紫黑色区域,正以每日五公里的速度蔓延。
“言蚀变异了。”陈默声音紧绷,“不再是被动吸收沉默能量,而是主动释放‘反语波’,诱导人群自我封闭。最新报告显示,已有超过两千人出现‘选择性失语’症状??他们能说话,但拒绝开口,甚至连内心独白都逐渐停止。”
李维随后赶到,带来更坏的消息:“南极回音研究所刚发来预警,‘逆档案列车’最近三次运行记录出现异常。车厢数量增加了两节,但车上没有乘客名单,只有无限循环的一句话:‘没人想听你说的。’”
许临猛地攥紧徽章。
他知道这是什么??言蚀进化出了**心理模因污染**。它不再满足于吞噬语言,而是从根本上摧毁人“想要表达”的欲望。一旦扩散,整个社会将陷入集体冷漠,爱不再表达,恨不再宣泄,痛苦被压进心底,直到腐烂成新的巢穴。
“我们必须反击。”阿禾站起身,“不能等它蔓延到小镇。”
“怎么反击?”陈默冷笑,“上次靠的是情感共振,可这次敌人攻击的是‘意义感’本身。你觉得一个相信‘说了也没人在乎’的人,还能被感动吗?”
屋里陷入沉默。
许临低头看着《月亮爱吃饺子》。书封上的贝壳微微震颤,仿佛感应到了某种即将到来的风暴。
忽然,他想起一件事。
“小树呢?”他问。
“在河边桥头。”阿禾说,“他说今天能听见‘特别多的声音’。”
许临立刻抓起外套往外走。
其他人对视一眼,紧跟其后。
河边老桥是七号语锚点,也是语网中最敏感的情绪接收站。因为水流能传导声波振动,形成天然的语言放大器。小树自从康复后,便常来这里“听世界”。
他们赶到时,小树正蹲在桥栏上,双眼紧闭,手指贴着铁索。
“他们在哭……”他喃喃,“好多人……说自己没用,说没人爱他们,说活着太累了……”他突然睁眼,看向许临,“哥哥,这些声音……是从手机里出来的。”
众人一怔。
“手机?”李维掏出自己的通讯器,“你是说社交媒体?”
小树点头:“那些没人点赞的动态,被删除的私信,发出去又撤回的话……它们没消失,只是掉进了黑洞。现在,那个黑洞在长大。”
许临瞬间明白过来。
现代人的语言早已不止存在于口头。朋友圈、弹幕、评论区、语音消息、甚至搜索记录??每一处数字空间都是语言的栖居地。而这些年,人们越来越习惯“发完即焚”,写了又删,说了又悔,点赞代替对话,表情包掩盖真心。大量的语言在诞生瞬间就被否定,形成了庞大的**数字语尸群**。
而这,正是言蚀最理想的温床。
“我们忽略了虚拟世界。”陈默脸色铁青,“语网只覆盖物理节点,但百分之七十的语言活动发生在云端!”
“那就把语网延伸进去。”许临果断道,“建立‘数字语锚’,接入主流平台,捕捉那些被抛弃的话语。”
“技术上可行。”李维思索片刻,“但我们得找到一个‘初始密钥’??一段足够真诚、能穿透数据迷雾的语言信号。”
许临望着河面,忽然笑了。
他打开手机,点开那个从未启用过的社交账号,编辑了一条动态:
>“三年前,我妈走的时候,我没赶上见最后一面。
>我一直骗自己说工作忙,其实是因为害怕面对死亡。
>她最后一条语音我听了上千遍,里面只有三句话:
>‘哥哥,你要记得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