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卉和鲜果的自然气息,比任何人工调制的香水还要好闻,混杂在香灰味里,更显得清新诱人。
就是这味道,似乎有点熟悉……?
他一时间分辨不出来,又下意识地闻了两口。
他在这边闻来嗅去,而水趣知在四周走动一圈,目光落在门口,忽然有些感慨,仿佛看到了当初那个年幼的自己。
水趣知虽是私生子,但人见得多了,从小一张嘴能说会道,小嘴抹了蜜似的,把长辈哄得眉开眼笑。
她很早就知道由于自己的出身原因,没有太多依靠。那次因好奇心被罚,着实给她深深地上了一课。
当时在外屋跪着,又累又饿,差点倒地一睡不起。
半梦半醒间,却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托住,扶起她就快要歪倒的躯体,为她缓解了些疲惫。
不仅如此,水趣知的鼻尖似乎嗅到了一阵果香,试探地张嘴咬上时,竟然真的品尝到了新鲜水果的味道。
……
那一夜水趣知原以为自己会饥寒交迫,最后却意外地睡得香甜。
等第二天天明,旁人的脚步声传来时,她才猛地惊醒,原以为又要挨骂,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正跪得端正。
长辈斜她一眼,气还未消,板着脸问她记住教训了没有。水趣知连忙诚恳认错,并发誓自己不会再犯,这才没有继续被罚。
奇怪的是,虽然她跪了一整晚,但终于从地上站起来时,浑身却没有丝毫疲惫,反而感受到良好休息过后的精神充沛。
那天从祠堂离开时,水趣知瞥见了那个站在角落里静静看着她的瞎眼老头,似乎明白了什么。
后来某天,她向那位老人提起此事并道谢。对方却摇了摇头:“你误会了。那是祂做的。”
……祂?
水趣知似懂非懂,跟着对方的视线,看向那座沉默的塑像。
那晚究竟是谁扶了她一把,让她得以好好休息,是水趣知至今还未搞懂的一件事。
牧晋修放弃纠结味道,抬起头,看向面前的这尊被盖住的塑像,即使看不见面容,但冥冥之中仿佛感到一双眼睛在打量他。
他看了半晌,忽然问:“我可以看一眼吗?”
“按理来说不行,你连这里的门都进不了。”水趣知说:“不过现在这里我说的算,看吧。”
请求居然得到同意了。牧晋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紧张起来,心跳渐渐加速。
如果知道了绸布底下的塑像究竟是什么,有可能会解开他目前的一些疑惑吗?
牧晋修一无所知。
他上前一步,走到雕塑旁,下意识屏住呼吸,拉住布料的一角,缓缓往下扯。
绸布一点一点地落下。很快,整个雕塑便完完全全地展示在他们面前。
——这是一座巨大的羽蛇雕像。蛇身盘起,其后背有三对翅膀,成怀抱状揽住自己的身躯,庄严肃穆。
和雕塑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牧晋修不知为何心脏开始狂跳。
声如擂鼓,一时间几乎盖住耳边的所有声音,仿佛天地之间的其他一切全都化为乌有,只剩下他和面前的塑像。
这是……怎么回事?
水趣知诧异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怎么了?”
“我……”牧晋修喘着气,平复呼吸。
等再次抬起头时,雕像沉默静谧,周围一切如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咽了咽口水:“它好像在看着我。”
那种被凝视着的感受实在太清晰真实了,牧晋修忍不住重新对上那一双眼睛,然而这次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水趣知拍了拍他的肩:“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也有类似的感觉。大概是因为雕刻得太过细致入微了吧。”
石像神态逼真,但本身其实并未被雕刻完成,只是雕琢出大致的形状,能看得出一些身躯细节还未仔细打磨过,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某种忌讳。
但即使这样,仍然能感受到塑像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威压,令人忍不住想叩地伏拜。
水趣知见他依旧神色怔愣,久久不能回神,于是道:“还是先盖起来吧。”
她将绸布挂上垂勾,借用长绳一点点将其重新盖回塑像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