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似暗暗咬唇,声音依旧平稳:“我刚才时速不过二十,早早点了刹车,缓缓停下。”
她抬抬下巴,示意了前挡风玻璃上的小黑盒:“行车记录仪可开着呢。”别想讹我。
女人对楚似的申辩充耳不闻,反而像是找到了新的表演支点。
“记录仪能记录突如其来的刹车给灵魂带来的震荡吗?”
“……”
这上古莎翁舞台剧一般的对白,再搭上女人抑扬顿挫标准得离谱的普通话……楚似想喊救命了。
“你懂这种感觉吗?你这样一个刹车,好像我精心搭建的积木塔,在顶端被轻轻一碰,整个塔轰然倒塌,碎了一地……”
“我脑中所有的灵感,我酝酿了一整天的情绪,都被你刚才的一刹给弄没了……”
“……”不刹,然后把这个红灯给闯过去吗?
楚似抿了抿唇,什么也没回应。
她不太想承认,女人说的这几句话,她居然有几分理解。
前两天不就是这样?被楚令祎打断的灵感碎片,怎么也没能召唤回来。
所以,她居然能理解这个乘客神经兮兮的胡言乱语?也许楚令祎说得对,她是该瞧瞧医生了。
绿灯亮了。
楚似将心里那一抹危险的共鸣压下去,轻踩油门。
这两年沉浮在社会底层,她已对各种荒诞生出了极强的免疫力,甚至滋长出几分逆来顺受的黑色幽默。
提起速度后,她清清淡淡道了声歉:“很抱歉,惊扰了您的灵魂。”
紧接着,她侧了侧身,语气模仿着女人,阴阳怪气道:
“那您说,我该怎么赔偿您破碎的灵感,和疑似断了的颈椎呢?”
大概是没料到司机的态度会如此诚恳,女人卡壳了,一时没接上词。
楚似右手又探进扶手箱,摸出一张旧名片,伸手往后座一递。
名片上印着几个朴实的字样:「老李子修车铺」
“这位老板手艺不错。”
楚似的语气平实认真,听不出半分玩笑,“要不,您去她那儿,看看能不能把您的灵感和颈椎,给修复一下?”
女人眨着水盈盈的眼睛,微微歪头,认真端详着那张名片。
末了,说道:“我不识字。”
楚似眉毛未动一下,淡淡地说:“没事,我送您过去。”
车内再度陷入诡异的宁静,只剩下雨刷器不知疲倦的刮擦声。
片刻沉寂后,女人忽然扑哧一声笑了。
她这个笑,并非那种夸张的大笑,而是带着点好奇和兴味的,真实的轻笑。
就这个瞬间,楚似方才在心里给女人贴上的“醉鬼”和“疯子”的标签,碎掉了。
这一刻,她忽然好像一点都不疯,也不醉,清醒得很。
她接过楚似手里的名片,扔到一边,然后身体微微前倾,看着后视镜里楚似的眼睛。
“你比我想象中的要有趣一点点。”
前面绿灯还剩五秒,楚似飞快扫了眼后视镜,后方没跟车,于是她踩了刹车。
这次刹车急多了,然而女人非但没有前倾,反而向后一躺,姿态优雅地倚在了后座上。
楚似转过脸,质询的目光望向后座。
“……什么意思?你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