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
不待陆铭章话音落,戴缨迅速从床上坐起,并给了一个十分肯定的回答,回答完后,又问,“这是真的?”
陆铭章嘴角带笑,将身上松懈的衣带系好。
戴缨也不要他回答了,赶紧下榻穿鞋,生怕自己晚了一步,丫鬟们进到房里,开始给主子们穿衣洗漱。
戴缨向归雁交代,赶紧收拾她的行当。
“孔嬷嬷昨儿就清点好了。”归雁一面替戴缨理衣,一面说道。
“昨日就清好了?”戴缨吃惊道。
归雁笑嘻嘻点头。
原来陆铭章早就让人将她的行。。。。。。
夜风穿廊,吹得檐下铜铃叮咚作响。戴缨将溪儿的画轻轻压在书案一角,用一方青玉镇纸稳住边角。归雁立于门侧,欲言又止。
“有事?”戴缨未回头,只执笔蘸墨,在《寻踪司章程》末尾添上一句:“凡举证属实者,书院供食宿、护人身,不使良善独行风雨。”
“京中信使说……李德全并未落网。”归雁低声,“他在长江渡口换船潜逃,据闻已入蜀道。沿途数座驿站遭劫,守卒皆被割喉,手法干净利落??仍是宫中‘影刃’一路。”
戴缨搁笔,指尖轻叩砚台边缘,发出笃笃轻响。“他不会走远。蜀地虽险,却无他的根脉。他这一生,靠的是紫禁城的暗渠与人心的恐惧活着。离了宫墙,他不过是个垂死的老狗。”
话音刚落,外头忽传来急促鼓声??三长两短,是书院密令中的“紧急集议”。
戴缨起身披衣,步出书房时,天际已有微白。讲堂前广场上,十余名核心弟子已列队等候,个个神情肃然。赵铁山手持铁锏站在阶下,见她到来,拱手禀报:“昨夜子时,庐山脚下的腊花作坊被人纵火焚毁,两名老匠人葬身火海。现场留下半块烧焦的木牌,刻着‘春衫不洁,当以霜雪洗之’八字。”
戴缨闭目片刻,再睁眼时眸光如刀。“这不是警告,是挑衅。他们要逼我动怒,乱了阵脚。”她转向众人,“从今日起,书院戒严三级,夜间禁止外出。所有新来投奔者,须经三日观察方可安置。归雁,你带人去查那两家腊花工艺传人是否还有旁支后人;赵校尉,调二十名可信护卫轮巡水源井口,加设毒物检测铜鱼。”
众人领命散去,唯有一名年轻女学生滞留原地,双手紧攥衣角,似有难言之隐。
“林素心?”戴缨认出她是去年冬日独自跋涉三百里前来求学的女孩,父亲因反对族长卖女被活埋,母亲随之自尽。“你可是有话要说?”
林素心咬唇良久,终于跪地哽咽:“先生……我怕极了。昨夜我梦见那个买走我妹妹的男人来了书院,他穿着官服,带着衙役,说我犯了‘妖言惑众罪’,要把我们都抓去浸猪笼……可醒来发现枕边放着一片枯叶,叶脉上用血写着‘闭嘴’二字。”
戴缨神色骤凛,立即命人搜查其居所。在床板夹缝中果然寻得一枚干瘪枫叶,非本地所产,而是出自北方燕山一带??正是“霜叶计划”代号来源之地。
“有人混进来了。”戴缨沉声道,“不止一个。他们知道我们的名字,了解我们的过往,甚至能精准投递恐吓信。这已非外部刺杀,而是内部渗透。”
她当机立断,召集所有教职人员与骨干学生,宣布实行“身份重核”:每人须提供三位以上可信担保人,并回忆入学当日细节以验真伪。同时启用藏书阁密室内的“镜录簿”??一本由戴缨亲手设立的身份对照册,记录每位学生的出身、特征、入学方式及心理倾向分析。
核查持续两日,风雨不歇。
第三日清晨,真相浮出水面:一名自称“流民遗孤”的男童实为假冒。他本名周小满,乃北境某知府家仆之子,五日前被主家以十两银子收买,潜入书院伺机放火。审讯中他哭诉不已,称若不照办,全家将被沉塘。
戴缨亲往监房见他。少年蜷缩墙角,满脸污垢,眼中却仍有孩童的清澈。
“你恨他们吗?”她问。
“恨。”少年点头,“可我也怕。我不敢违抗,他们说女子读书是逆天而行,会遭雷劈的……”
戴缨沉默良久,取出一块桂花糕递给他:“吃吧。等风停了,我送你回家。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回去后告诉村里人,春衫书院没有遭雷劈,反倒让十九个女孩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
少年怔住,泪珠滚落。
当晚,戴缨提笔修书一封,送往刑部侍郎裴文渊处??此人曾是陆太傅门生,为人刚正,且对女子教育持开明态度。她在信中详述“霜叶计划”始末,并附上周小满供词与腊花作坊残迹图样,恳请朝廷介入调查北境官宦勾结人口贩卖之事。
“单靠书院之力,救得了百人,救不了万人。”她对归雁说,“我们必须把这张网撕开一道口子,让阳光照进去。”
半月后,回音抵达:裴文渊已联合都察院立案,派遣御史暗访北境七州,查获私卖女童案三十七起,牵连官员二十八人,其中竟有一位三品大员的胞弟。
消息传回书院,群情激奋。学生们自发组织“鸣冤团”,将受害女子名录抄录成卷,沿街宣讲,更有人大胆撰文《论男女同为人》,张贴于府衙门前。
然而,风暴亦随之而来。
某夜暴雨倾盆,书院东墙突遭火油袭击,数间宿舍起火。幸赖巡查及时,未酿大祸。但在废墟之中,发现一具焦尸,身穿书院学袍,怀中紧抱一本《女诫辨伪》,胸口插着一把短匕,刃上刻字:“妄改纲常,天理不容。”
戴缨亲赴现场,辨认衣物残片后确认:死者并非本院学生,而是冒充者。此人面容被刻意毁坏,显系栽赃嫁祸。
“好一招‘借尸杀人’。”她冷笑,“想让我们背负纵火伤人之名,激起士林公愤,进而逼朝廷取缔书院。”
她当即下令封锁消息,暂停对外讲学七日,并秘密召见陈砚派来的密探。
“我要一份名单。”她说,“近三个月内,所有公开反对女子受教的官员及其家族成员。尤其是那些家中有适龄女儿却从未送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