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在尖锐的警笛声和警示灯光中前进。在抵达警察局前的这段时间,镝木庆一的记忆模糊不清。他或许使出浑身解数拼命辩解,又或许只是安安静静地随着车子摇晃。
他唯一记得的,只有“他自己发出的”警笛声和警示灯光。
“当时,井尾太太并没有说我是凶手。”
他握紧的拳头颤抖着。
“井尾太太跟警察说,凶手是穿着一身黑衣,个子很高的男人。这点,附近的居民也做证说看到那样的男子在井尾家附近游**。那个和我擦身而过的男人恐怕就是真凶吧。”
然而,警察认定那个人就是镝木庆一,不相信他说的,自己是在回家的路上碰巧遇见命案。因为没赶上公交车决定走路回家的这番话惹来警察的讪笑。
“下一班公交车二十分钟后就会来了吧?但是你却决定走路?走两个小时?”
他回答理由。
“看书是吧。”
警察一笑置之。
“基本上,有人会因为听到哭声就擅自进去别人家里吗?一般人不会做这种事吧?”
关于他残留在凶器上的指纹也是。
“不可能,不可能,第三者绝对不会去拔刺在被害者身上的刀。”
于是——
“镝木庆一,不管怎么想,所有的状况——”
都说明他是凶手。
而他最大的不幸,就是理应知道真相的井尾由子患有阿尔茨海默病。
此外,她还因为命案的冲击失去了记忆。
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断控诉,主张自己无罪。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他在漆黑冰冷的看守所里祈祷般地反复思索——警方总会发现新证据,解开误会。真相会大白,他能恢复自由之身。优秀的日本警察不会让冤狱发生的。
然而,无论他怎么等,状况也没有一丝改变。不安和恐惧几乎要逼疯他。
他最后的指望——律师,这样告诉他:
“老实说,无罪胜诉是没有希望的。”
那是令人绝望的一句话。
律师的计划是,用他处于精神衰弱状态这点在法庭上抗争,也就是主张这起惨剧是因为事发时他精神异常所造成的。
这名律师也一样,打从一开始就不相信他的话。当他向律师陈述完所有内情后,律师说:“你可以跟我讲真话,没关系。”这句话代表了一切。
他坚决不接受律师的这个诉讼方针。
“即使被判死刑也没关系吗?如果你以为你还未成年就小看这个状况的话,那你就大错特错了。这个国家,即使对象是未成年人,也会毫不在意地杀死啊。”
这句话重重压在他身上。死刑——?
因为根本没有犯的罪被究责、夺去性命。不可以发生这种蠢事,绝对不可以——
“酒井,你知道日本的冤狱吗?”
他眼神缥缈地问。舞摇头。
“在这个国家,有数不清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判有罪的案例。其中甚至还有被宣判死刑、被处死的。”
最后,他哭着认罪了。
理由只有一个,为了避免被杀害,为了活下去。
“可是,你为什么又……”
他在刑事诉讼一审的法庭上突然翻供。以律师为首,在全场一片手忙脚乱中,他哭喊着:“我没有杀人!”大闹法庭。他不断叫喊,直到被法警制服、强制退庭的最后一秒钟。
结果,是不是因为这样不利于法官的心证(3),他才被判了死刑呢——
“我发誓,将秉从良心据实陈述,毫无隐瞒,绝不造假。”
他面无表情,只有唇瓣开合说道。
“这是宣誓的誓词,法庭上规定都要说的。我在开口的瞬间,打从心底生出一股厌恶。我不知道过去有多少人跟我一样被类似的处境逼迫,忍辱求全,但他们都是逼不得已的。为了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