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上法庭前,我也和他们一样。只是,我实在无法忍受。
“我改变想法了。如果我堂堂正正奋战到最后一刻还是被宣判死刑的话也无话可说,只能接受这就是自己的命运。为了守护名誉而死,我求仁得仁。
“结果如你所知,国家对我宣判了死刑。虽然绝望,但对于奋战这件事我不后悔。所以我最后这样说——‘我想称赞自己’。”
只是,他没有死。他做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垂死挣扎。
关于这点,他露出淡淡的笑容这么说:
“酒井,你曾经有过想死的念头吗?”
舞思考了五秒,摇摇头。
“我有。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但隐隐约约有种念头,想把手伸向死亡的世界。据说,这叫自杀意念,和自杀意图有点不一样。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也想过是不是跟自己的成长背景有关,但或许不是。不过,实际面临死亡时,我发现自己对于活下来这件事执着得惊人。”
他盯着舞的眼睛。
“所以,我逃狱了。”
水壶发出高亢的响声,盖子咔嗒咔嗒地跳动,壶口吐出滚滚白烟。
他们在一对茶杯里泡好咖啡,并肩坐在沙发上啜饮。电视上还是一样播着青羽外观的画面。“现在马上冲进去!”“把他射死不就好了吗?”民众你一言我一语地呼喊。其他煽动性的话也不绝于耳。
他猜测警方之所以没有采取强硬手段,是因为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个案子受到全日本的瞩目,若是在此失败,警方的下场将会惨不忍睹。
此外,他将警察赶出去时声称:“如果你们试图强行攻坚,我不能保证她的性命安全。”
舞偷偷觑向身旁瞪着电视画面的他。
这个人一定不会伤害自己。不知为何,唯有这点舞有接近百分之百的把握。
不过,即便如此,舞也不是完全相信这个男人。她虽然还是孩子,但并没有那么单纯。那些话有可能全都是假的,他说的话实在太像编的故事了。
然而,如果听到井尾由子说的话,情况会有所改变吗?井尾由子的口中真的能说出他说的那些话吗?
他似乎是这样相信的。
本来,他来青羽工作的目的就是这个。寻找井尾由子、不惜冒险也要接近她的理由,就是为了请她说出真相。
他说,这是一场赌局。他之前也不晓得井尾由子是否还留有当时的记忆。
“井尾太太曾经出过一次法庭。当时,她的证词是:‘虽然我罹患阿尔茨海默病,有记忆障碍,那天的事却记得很清楚。这个人就是凶手。’那时,她咬着下唇,以一种哀伤的眼神看着我,看着她应该要仇恨的对象。我就是在那个时候确定这些话是检察官逼她说的,然后怀疑或许她有关于命案真正的记忆。”
若是这样,井尾由子为什么不将自己所见照实说出来呢?
“这是我前几天听井尾太太自己说的。她说,检察官跟她讲:‘你的记忆错误可能会让眼前的凶手逃走,让那个杀了你重要家人的杀人魔逃走。’自从发病以后,井尾太太就对自己的记忆失去了信心。检察官诱导了井尾太太:‘你的记忆是错的,其实应该是这样吧?’这样的事不该发生,这是非常过分的洗脑。不过,即使到现在,井尾太太还是记得当时的情况。”
每一晚,每一晚,他都拼命恳求井尾由子说出正确的记忆。他把自己和井尾由子所有的对话都用录音笔录了下来。
那支录音笔现在就放在他胸前的口袋。而现在这一瞬间,他和舞的这些对话也都在录音。
他拟订了一个庞大的计划。他说之后要在网络上公开这些录音,他要以舆论为后盾,让法官重审此案。
“如果能让大众知道井尾太太说的内容,一定会引发议论。不过,现在的状况还是对我不利。”
因为之前录下来的内容,有种他在暗中引导的感觉,井尾由子在关键处也还是含糊其词。
“所以,必须请井尾太太亲口说出‘镝木庆一不是凶手,真凶另有其人’。”
可是,这已经很难办到了。他绝对不可能再接触井尾由子了吧。
舞说不出口。她不敢说自己找四方田谈话跟警察接获通报有关,不敢说斩断他计划希望的人是自己。
“警察没有回复。”舞看向电视说。
距离射出第二架纸飞机已经超过五分钟了。
电视中依旧夹杂着杀气腾腾的喧嚣。有多少人正在看这个画面呢?
舞想到了父母。两人现在是什么心情呢?女儿被凶残的杀人魔抓走了,父亲母亲或许都在哭。
不过,这并不是带着真实感的想象。大概舞到现在还无法将眼前的现实视为真正的现实吧。
所以,她才无法害怕这个人吧。明明处在他一伸手就能触碰自己的距离,她还是不害怕。
“如果按照你的希望,应舆情要求重新开庭审理的话……你就会无罪了吗?”
“很难说。要警察认错不是件容易的事,也有那种警方即使已经知道错了,却至今尚未承认的案子。但也只能试试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