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一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马乐的躯体,看到了那无形无质却真实存在的混乱气场。
“泄出的湿浊之气,在你周身形成了一个常人难见、却真实存在的‘场’。此场混浊、粘滞、令人不适。陌生人靠近此场,其体内本平衡的水湿之气便会被引动、激扰,如同平静水面投入石子,泛起涟漪。轻则口涎增多,咽喉不适,发出‘嗬嗬’之声。重则胸闷恶心,如你过往所见。”
“至于你的家人、旧友,长期相处,其气场己与你泄出之气场达成一种病态的‘平衡’,如同‘久居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故影响反而不显。”
“九年自责惊惧,如枷锁重负,令你心神更伤。神伤则气乱愈甚,浊气外泄更剧。恶性循环,根深蒂固。”
“此病根,在九年前高烧灼伤之‘体’,更在这九年自我囚禁、恐惧审判之‘神’。”
诊断完毕。
病房里落针可闻。
马乐呆呆地听着,这些玄奥的词语他大半不懂,但“九年”、“恐惧”、“枷锁”、“自我囚禁”、“审判”这些字眼,像重锤一样砸在他心上。原来…自己真的是个“泄气”的怪物?但好像…又不仅仅是怪物那么简单?
周克勤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心肾水火湿浊气场…这己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他只能紧张地看着李道一,又看看欧阳自奋,指望这位西医精英能反驳或解释点什么。
欧阳自奋的笔尖死死抵在笔记本上,几乎要戳破纸页。他的内心翻江倒海。
气场?泄气?致病场?!
荒谬!太荒谬了!这完全违背了现代物理学和医学的基本常识!没有任何科学依据!
可是…
马乐九年的痛苦经历,历历在目。年会上那诡异的现象:特定地点复发,陌生人易感,熟人无碍…西医所有检测的苍白无力…
难道…人体真的存在某种仪器无法探测的“生物场”?情绪和精神状态,真的能剧烈影响乃至扭曲这种“场”,并产生实质性的生理影响?
“不科学…这完全不科学…”欧阳自奋几乎是下意识地、喃喃地低声反驳出来,声音干涩,更像是在说服自己。但他的眼神里,那原本坚不可摧的科学堡垒,己经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一种面对未知领域的巨大困惑和隐隐的…好奇,开始滋生。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用现有的知识体系,彻底否定李道一的话。这感觉,让他烦躁,更让他心惊。
李道一没有理会欧阳自奋的低语。他看着眼神依旧茫然绝望的马乐,声音沉稳:
“病根深重,非猛药可图。需徐徐图之,固本培元,收束气场,更需修复心神。急不得。”
他转头,看向还在天人交战的欧阳自奋。
“欧阳。”
欧阳自奋猛地抬头,像被惊醒。
“接下来一个月,你看着他。”李道一的话不是商量,而是平静的指令,“按我说的做。这是你的功课。”
“我?!”欧阳自奋下意识地想拒绝。他一个顶尖西医,留在这里进修是为了破解道医的秘密,不是为了当保姆!
“对,你。”李道一的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穿透力,“想知‘神’为何物?想解‘气’之玄机?纸上得来终觉浅。看着他,感受他。这是你最好的‘修行’。”
欧阳自奋张了张嘴,看着病床上那个脆弱绝望的身影,又看看李道一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拒绝的话,堵在喉咙口,怎么也说不出来。最终,他抿紧了嘴唇,带着一种屈辱和不服,生硬地点了一下头。算是答应了。
治疗开始了。地点就在医院这间特殊的隔离病房,以及后来转移到李道一那间名为“道一斋”的简朴诊所里。
没有惊心动魄的抢救,没有立竿见影的神药。
只有枯燥的、日复一日的“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