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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皮小说网>外国文学作品选·西方卷(上)(第2版) > 父与子选(第4页)

父与子选(第4页)

巴威尔·彼得罗维奇略略眯起眼睛。

“原来是这样!”他用一种异常镇静的声音说。“虚无主义是来医治我们的一切痛苦的,而且你们是我们的救主,我们的英雄;可是你们为什么责骂别人呢,连‘控诉派’也要责骂呢?你们不是也跟所有别的人一样只会空谈吗?”

“不管我们有多少短处,我们却没有这个毛病,”巴扎罗夫咬着牙齿说。

“那么又怎样呢?请问,你们在行动吗?或者你们是在准备着行动吗?”

巴扎罗夫不回答。巴威尔·彼得罗维奇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可是他立刻控制了自己。

“哼!行动,破坏……”他继续说。“可是你们连为什么要破坏都不明白又怎样去破坏呢?”

“我们要破坏,因为我们是一种力量,”阿尔卡狄说。

巴威尔·彼得罗维奇看看他的侄子,不觉笑了起来。

“力量是不负任何责任的,”阿尔卡狄挺起身子说:

“可怜的人!”巴威尔·彼得罗维奇大声叫道,他不能再控制自己了。“你会不会想到你们用你们这种庸俗的论调在俄国维持些什么东西!不,连一个天使也忍耐不下去了!力量!在野蛮的加尔梅克人[9]中间,在蒙古人中间,也有力量;可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对我们可宝贵的,是文明,是的,先生,是的,先生,亲爱的先生,文明的果实对我们是可宝贵的。不要对我讲那些果实毫无价值:便是最不行的圃匠,unbarbouilleur[10],或者一晚上只得五个戈比[11]的奏跳舞音乐的乐师,他们也比你们更有用,因为他们所代表的是文明,不是野蛮的蒙古力量,你们自以为是进步人物,可是你们却只配住在加尔梅克人的帐篷里头!力量!你们这些有力量的先生,请记住你们不过是四个半人,别的人数目却有千百万,他们不会让你们去践踏他们的最神圣的信仰,他们倒要把你们踩得粉碎!”

“他们要踩就让他们踩吧,”巴扎罗夫说。“可是您的估计并不对。我们人数并不像您所说的那样少。”

“什么?您真以为你们可以应付全体人民吗?”

“您知道整个莫斯科城还是给一个戈比的蜡烛烧掉的,”[12]巴扎罗夫答道。

“是的,是的。第一是差不多撒旦一样的骄傲,其次是嘲笑——就靠了这个来引动年轻人,来征服一般小孩子的毫无经验的心!现在就有一个坐在您身边,他简直要崇拜您了。您欣赏欣赏他吧!(阿尔卡狄掉过脸去,皱起眉头来。)这种传染病已经传播得很广了。我听说我们的画家在罗马从来不进梵蒂冈[13]去。他们把拉斐尔[14]差不多看做一个傻瓜,就因为,据说,他是一个权威;可是他们自己却又没出息,连什么也画不出来;他们的幻想老是出不了《泉边少女》这一类画的圈子!而且连少女也画得不像样。照您看来,他们是出色的人物吧,是不是?”

“照我看来,”巴扎罗夫答道,“拉斐尔本来就不值一个钱;他们比他也好不了什么。”

“好!好!听着,阿尔卡狄……现在的年轻人就应该这么讲的!想想,他们怎么不跟着您跑呢!在从前年轻人都不能不念书:他们不愿意让人家叫做粗野的人,因此不管他们喜欢不喜欢,他们都不得不好好地用功。可是现在,他们只要说:‘世界上的一切都是狗屁!’就成功了。一般年轻人都高兴极了。说老实话,他们先前本来是笨蛋,现在一转眼的工夫就变成虚无主义者了。”

“您自己那么夸口的自尊心已经动摇了,”巴扎罗夫冷静地说,阿尔卡狄却气得厉害,眼睛发火了。“我们的辩论扯得太远了;我想,还是停止的好。我想,”他说着,便站起来,“只要您能够在我们现在的生活里面,在家庭生活或社会生活里面,找出一个不需要完全地、彻底地否定的制度,到那时候我再来赞成您的意见。”

“像这样的制度,我可以举出几百万来,”巴威尔·彼得罗维奇嚷道。“几百万!就譬如公社[15]。”

一个冷笑使得巴扎罗夫弯起嘴唇来。

“好,说到公社,”他说,“您最好还是跟令弟去讲吧。我想他到现在应该看明白,公社究竟是怎样一回事了——它那连环保啦,它那戒酒运动啦,还有别的这一类的事情。”

“那么就拿家庭来说吧,我们农民中间的家庭。”巴威尔·彼得罗维奇大声说。

“这个问题,我想您还是不要太详细分析的好。您没听说过扒灰的公公吗?巴威尔·彼得罗维奇,您听我的劝告,花两天的工夫去想一想吧;您马上好像不会想出什么来的。请您把我们俄国的每个阶级,一个一个的仔仔细细地研究一番,同时我和阿尔卡狄两个要……”

“去嘲笑一切事情,”巴威尔·彼得罗维奇打岔地说。

“不,我们去解剖青蛙。阿尔卡狄,我们走吧;先生们,一会儿再见。”

两个朋友走了。弟兄两人留在这儿,他们起初只是默默地对望着。

“这就是我们现在的年轻人!”巴威尔·彼得罗维奇终于开口说,“我们的下一代——他们原来是这样。”

“我们的下一代!”尼可拉·彼得罗维奇跟着重说一遍,闷闷地叹了一口气。在他们辩论的时候,他一直觉得就像坐在热炭上面似的,他一声也不响,只是偷偷地用痛苦的眼光看阿尔卡狄。“哥哥,你知道我现在记起了什么吗?我有一回跟我们的亡故的母亲争论一件事;她发了脾气,直嚷,不肯听我的话。最后我对她说:‘自然你不能了解我;我们是不同的两代人。’她气得很厉害,可是我却想道:‘这有什么办法呢?丸药是苦的,可是她必须吞进肚子里去。’你瞧,现在是轮到我们了,我们的下一代人可以对我们说:‘你不是我们这一代人;吞你的丸药去吧。’”

“你真是太大量,太谦虚了,”巴威尔·彼得罗维奇答道。“相反的,我却相信你我都比这班年轻的先生们更有理,虽然我们口里讲着旧式的话,已经Vieille[16],而且我们不像他们那样狂妄自大。……现在的年轻人多傲慢!你随便问一个年轻人:‘你喝红酒还是白酒?’他便板起脸用低沉的声音答道:‘我素来喝红的!’好像那一刻全世界的眼光都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似的……”

“您还要不要茶?”费涅奇卡从门外探头进来问道。她听见客厅里还有争论的声音,便不能决定要不要进来。

“不要了,你叫人把茶炊拿走吧,”尼可拉·彼得罗维奇答道,一面站起来招呼她。巴威尔·彼得罗维奇突然对他讲了一句“bonsoir[17]”,便回到自己的书房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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