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的手指,紧紧捏着奏疏的边角。指节因为过度用力,已经泛白。墨迹在宣纸上晕开,“无德无功”四个字,如同针一般,直直扎进他的眼里。他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胸腔里,难以遏制的怒火翻涌着。连带着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无德无功?宠信过甚?”“好一个科道员刘侃,好一个风闻言事!”他猛地将奏疏摔在御案上。宣纸被摔得褶皱不堪。笔墨溅到了旁边的《哈密出使预案》上。“张永!”朱厚照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你忘了两个月前皇后被下毒晕倒,李梦阳那二十四个言官是怎么闹的吗?”“朕还没想清楚到底公布不公布皇后中毒的缘由,他们就风言风语,说朕苛待皇后,联名上书逼朕给皇后道歉!”“朕饶了他们一命,把李梦阳贬去整理奏疏,把那二十三个言官发配云贵,原以为能让他们长点记性!”“结果呢?这才过了两个月,就有人敢跳出来,弹劾朕重用的大臣,质疑朕的决策!”张永跪在地上,头埋得极低。声音带着一丝惶恐:“奴婢不敢忘!只是没想到刘侃胆子这么大,敢弹劾王侍郎……”“不是他胆子大,是朕的刀,太久没见血了!”朱厚照打断他的话,眼神里满是冰冷的杀意。“这些文官,就知道抱着‘风闻言事’的祖制,到处挑刺儿,见不得别人受重用,见不得朕搞点革新!”“王守仁有谋有略,能担大任,朕任命他为正使,是为了大明的西北安危!”“刘侃倒好,仅凭嫉妒,就罗织罪名,弹劾忠良,要是朕不收拾他,将来还有多少人敢为朕办事?还有多少人敢担重任?”他站起身,走到张永面前。语气斩钉截铁:“传朕旨意!”“立刻带人去兵部,把刘侃给朕抓起来!”“不用审,直接拉到午门外斩首示众!”“他的全家老小,不分男女老幼,一律发配大同卫,给守军为奴,永世不得回京!”张永心里一惊,连忙磕头:“陛下,刘侃虽有错,但罪不至死啊……他是科道员,按祖制,言官弹劾不坐实,不能擅杀……”“祖制?朕就是祖制!”朱厚照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朕说他有罪,他就有罪!”“朕就是要让满朝文武看看,质疑朕的决策,弹劾朕重用的贤臣,是什么下场!”“另外,你去告诉李梦阳!”“他身为整理奏疏的官员,明知刘侃的弹劾是无稽之谈,还敢把奏疏递到朕的面前,就是纵容酸儒饶舌!”“告诉他,以后朝廷定下来的事情,再敢让这种无稽的弹劾奏疏出现在朕的御案上,朕连他一起收拾!”“奴婢遵旨!”张永不敢再劝,连忙躬身起身,快步走出乾清宫。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陛下这次是真的怒了,刘侃这小子,死定了!乾清宫里,朱厚照重新拿起那份被墨迹弄脏的《哈密出使预案》。手指轻轻拂过上面的字迹。王守仁的字,沉稳有力,一如他的为人。这样的贤臣,他必须护着。只有让天下人知道,跟着他朱厚照干,有他罩着,才能让更多有本事的人,敢站出来为大明办事!此时的兵部衙门,刘侃正坐在值房里。端着茶杯,得意洋洋地等着消息。他已经和几个相熟的官员打赌。不出三天,陛下就会迫于舆论压力,收回对王守仁的任命,甚至可能会把王守仁贬谪外放。到时候,他这个“敢言直谏”的科道员,肯定会得到内阁的赏识,说不定还能升一级,调到吏部任职。“王侍郎啊王侍郎,不是兄弟针对你,是你太碍眼了!”刘侃抿了一口茶,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谁让你爬得那么快,挡了兄弟们的路呢?”就在这时,值房的门被“砰”地一声踹开。张永带着十几个锦衣卫,手持腰刀,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锦衣卫的刀鞘撞在门框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吓得刘侃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茶水溅湿了他的官服。“你……你们是什么人?敢闯兵部值房?”刘侃站起身,色厉内荏地呵斥道。心里却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张永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冰冷:“刘侃接旨!”刘侃愣了一下,连忙躬身:“臣刘侃,接旨……”“陛下有旨!”张永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科道员刘侃,无中生有,弹劾兵部侍郎王守仁,质疑朝廷决策,罪大恶极!”“着即押赴午门外斩首示众,全家发配大同卫为奴,永世不得回京!”“什么?!”刘侃的脸瞬间变得惨白。,!身体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是言官,我有风闻言事的权利!陛下不能杀我!”“我要见陛下!我要当面和陛下辩解!”张永冷笑一声,对着锦衣卫挥了挥手:“带走!”两个锦衣卫上前,一左一右架起刘侃的胳膊,拖着他就往外走。刘侃挣扎着,尖叫着,声音里满是恐惧和哀求:“放开我!我冤枉!我是被人误导的!”“张公公,求您高抬贵手,替我向陛下求求情啊!我再也不敢了!”“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三岁的幼子,求陛下饶我一命啊!”张永跟在后面,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语气带着一丝嘲讽:“刘大人,下辈子做人,记得少点嫉妒,少点饶舌,安安稳稳做官不好吗?”刘侃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锦衣卫堵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得意洋洋。午门外的鼓声突然响起,三声急促的鼓响,预示着有要犯被处决。百官和百姓纷纷围了过来。当看到被押上断头台的是兵部科道员刘侃时,人群里瞬间炸开了锅。“那不是刘侃刘大人吗?他怎么会被斩首?”“听说他弹劾了刚被任命为哈密正使的王侍郎,陛下怒了,直接下令斩了他!”“我的天!就因为弹劾个大臣,就被斩首?陛下这也太狠了吧!”“你懂什么!听说陛下说,刘大人是无中生有,质疑朝廷决策,杀他是为了给满朝文武一个教训!”刘侃被按在断头台上,看着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看着刽子手手里闪着寒光的鬼头刀,彻底崩溃了。他拼命挣扎着,嘶吼着,却无济于事。随着张永一声“斩”的令下,刽子手手起刀落,鲜血喷溅而出,一颗头颅滚落在地上,眼睛还圆睁着,满是不甘和恐惧。“传陛下口谕!”张永拿起事先准备好的谕旨,高声宣读。“王守仁为哈密正使,乃朕亲定之决策!”“朝廷已定之事,任何人不得妄加议论,不得嚼舌根!”“再有敢质疑朕之决策、弹劾忠良者,刘侃就是下场!”谕旨宣读完毕,张永带着锦衣卫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具无头尸体和一颗滚落在地的头颅,以及满场震惊的百官和百姓。刘侃被斩首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整个京城。内阁衙门里,杨一清拿着奏报,手都在发抖。他没想到,陛下为了王守仁,竟然真的敢杀科道员,还是在午门斩首示众,这可是正德朝开国以来,第一次因为弹劾大臣而杀言官啊!“陛下这是铁了心要护着王守仁啊……”杨一清叹了口气,对着身边的内阁学士道。“告诉下面的人,以后关于王守仁的事情,少议论,少插手,陛下的心思,我们猜不透,也惹不起。”兵部衙门里,官员们更是噤若寒蝉。之前那些质疑王守仁的官员,一个个缩着脖子,不敢再说话,生怕下一个被拉到午门外斩首的是自己。“以前只知道陛下年轻,没想到这么狠……”“刘侃也是活该,谁让他嫉妒王侍郎,拿朝廷决策当儿戏呢?”“以后啊,好好干活就行,少管别人的闲事,更别去质疑陛下的决定!”李梦阳在翰林院的值房里,听到消息后,吓得手里的毛笔都掉在了地上。他瘫坐在椅子上,额头冒出了细密的冷汗,后背的官服瞬间被冷汗浸透。他终于明白,陛下让他整理奏疏,根本不是宽恕他,而是把他当成了“靶子”,只要有骂皇帝或者弹劾贤臣的奏疏,他这个整理奏疏的人,就第一个跑不了。“还好……还好这次陛下只是警告我……”李梦阳喃喃自语,连忙起身,把桌上所有关于弹劾的奏疏都收了起来。“以后这种无稽的弹劾奏疏,绝不能再递到陛下面前!绝不能!”他甚至开始盘算,要不要主动请辞,去地方上任职,远离这京城的是非之地。而此时的王守仁府邸,王守仁正和仆人一起收拾行李。哈密路途遥远,需要带足够的衣物、干粮和书籍,还有锦衣卫送来的哈密贵族卷宗,堆了满满一桌子。“大人,这次出使哈密,您一定要多加小心啊,听说吐鲁番的人,在哈密安插了不少眼线。”仆人一边叠衣服,一边担忧地说道。王守仁点点头,刚想说话,就听到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管家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脸色惨白:“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怎么了?”王守仁心里一紧,放下手里的卷宗。“是不是哈密那边有异动?”“不是!是……是兵部的刘侃大人,被陛下下令斩了!”管家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就在午门外,斩首示众,还传了陛下的口谕,说谁再敢质疑您的任命,就和刘侃一个下场!”王守仁手里的卷宗“啪”地一声掉在地上。他愣在原地,眼睛瞪得滚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刘侃弹劾他的事情,他早上就听说了,本以为陛下最多斥责刘侃几句,或者把他贬谪外放,没想到……陛下竟然直接把刘侃斩了,还在午门斩首示众,用这种最严厉的方式,为他正名!一股暖流瞬间涌上心头,夹杂着一丝震撼和惶恐。陛下对他的信任,竟然到了如此地步!为了他,不惜打破“不杀言官”的惯例,不惜用铁血手段震慑满朝文武!他深吸一口气,弯腰捡起地上的卷宗,眼神里的犹豫和忐忑,早已被坚定取代。这趟哈密之行,他不仅要完成使命,更要为陛下守住西北门户,绝不辜负陛下的这份信任!:()朕,朱厚照,开局大杀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