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他再如何愧疚、自毁、补偿、焦虑,若真有错杀,人命面前,如何能抵消?
脏器在身?躯里兀自被?搅烂,他喘息得发痛,僵着脖子不敢去看栖棠的眼?。
历来死?战不退的冷血竟生出一股落荒而逃的冲动。
年少被?弃荒野的创伤、兽性与人性的对抗、险些错杀无辜的愧疚悔恨种种数不清的伤痛教他反复陷入黑暗无光的狼穴。
冷血自知?,这将伴随他一生,永远无法痊愈。
只有伤疤里流出来的血,才能湿润干涸的心?。
这样不堪的他
他攥紧了?无鞘剑,嘴角勾起讥诮鄙夷的笑,不知?是对着谁:“不必费心?我。”
“饶是你?说的不错——”
未来得及脱口而出的下半句话被?另一道颤音打断,“颠倒黑白!”
冷血心?脏猛地一骤缩,话音入耳的刹那,耳畔的杂音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沉重失衡的呼吸声。
栖棠用手背拭去往外淌的热泪,在此刻,在歪曲的、淬了?毒的三言两语里,终于窥见了?那场难懂的、晦涩的、泥泞的风暴全貌。
所有难解、矛盾背后,只是道道永远无法痊愈的旧疤。
福至心?灵的瞬间?,就仿佛与另一个伤痕累累的灵魂真正接壤,教她生出一种决心?。
是一柄剑绝不会有的决心?。
只有因爱长出血肉时,她才真正了?悟。
栖棠将哽咽咽下,语气铿锵,一字一句道:“丧尽天良的邪魔只你?一个,纵你?再会诡辩,也无法将白的染成黑的。”
“冷凌弃确是行事决绝,却是外冷内热、嫉恶如仇之?人。”
冷血的眼?睫轻颤,嗄声打断:“你?可?知?我有个诨名,叫作冷血。杀害无辜的事,你?怎知?我没干过?”
你?可?曾掀了?皮,了?解其下的污骨?
冷血,冷血。
栖棠默念两遍,只觉世事无常,换作月前,恐怕她听了?这诨号便要避之?不及,只把?人当作残忍无情的刽子手。
哪晓得世间?竟有这样仅杀敌冷血、情义热血的人?
她含着水雾望向冷血:“我就是知?道,你?纵有错杀,绝不会滥杀。一个麻木冷血的人绝不会因此痛苦。你?握剑的手,只基于掌握的线索与捕快职责而动。”
人非圣贤,千钧一发之?际,谁能保证自己绝不会误判?纵是律法严明也错罚过好人。
以此直面、承担,背负着愧疚之?心?自省前行,拯救更?多无辜之?人,也是一种正义。
“自魇境出来后,我便知?你?是一头受人教化而入人世的狼,不通世俗人情,只知?世间?事非黑即白。”
“但已有人教了?你?情义善恶,教你?生了?一颗执着正心?的、纯粹柔软的心?。即使?一身?狼骨又?如何?你?从不是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