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儿子肉眼可见的敷衍,为了不被他气死,顺嘉帝的目光移向他身边的秦砚,“砚儿呢?准备与哪位将军一同入场?”
秦砚正埋头啃着烤得焦香的羊腿,油光糊了满嘴。
冷不丁被皇帝点名,他慌忙把肉咽下去,差点噎住,匆匆用哥哥递过来的帕子抹了把脸,不情不愿地行了个礼:“回父皇,明日猎场,父皇自会知晓。”
顺嘉帝自然没错过两人之间的小动作,他忽然笑道:“砚儿如今也会卖关子了?”
“儿臣不敢。”秦砚微微低头,看着自己盘子被他啃剩下的半块羊腿,咽了口口水,又闻到了身边哥哥手里的焦香烤肉味,满心满眼只想啃肉,不情愿的接了一句,“儿臣只是怕说出来,平白让几位皇兄多虑。”
帝王指节在鎏金案上轻叩三声,终是含笑颔首,放过了他:“那朕便等着看……”
他目光扫过心思各异的五位皇子,在如蒙大赦忙不迭开吃的秦砚身上多停了片刻,嘴角抽了抽,“究竟是谁家的惊喜更胜一筹。”
钟鼓余音未散,帐内觥筹交错更盛。
侍女们捧着新炙的鹿肉穿行其间,金盘玉盏相击的清脆声响混着笑语,将夜宴推向酣处。
大丫鬟青萝正为皇后斟上新酿的桂花甜酒,顺嘉帝正举箸欲尝新贡的鲥鱼时,忽听得帐外一阵骚动。
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妇撞翻侍卫扑倒在御前,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奴婢叩见陛下!求陛下为四殿下申冤!”
满座俱惊。
皇后在看清那老妇面容的瞬间骤然一僵。
周嬷嬷。
四皇子幼时的乳母,当年贴身伺候的心腹。
四皇子死后,她本该被悄无声息地被处置掉,却不知为何竟活到了今日。
周嬷嬷重重叩首,额头抵着地面,声音嘶哑:“老奴是四殿下乳母周氏!当年侥幸未死……”
“求陛下明鉴!当年四殿下当年夭折,并非体弱,而是因襁褓中掺了寒石散!!”
帐内骤然一静。
崔皇后原本含笑的面容微微一滞,指尖轻轻摩挲着金盏边缘。
她抬眸看向地下那人,语气带着些许疑惑:“哦?寒石散?本宫倒是不知,这毒物竟能混进皇子的衣物里。”
她目光扫过周嬷嬷,似笑非笑道:“嬷嬷当年伺候四殿下,如今突然现身,倒是稀奇。”
秦景之用金箸敲盏,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补充了一句:“皇伯父,侄儿听说当年四弟身边的人全被处死了?怎么这位周嬷嬷……”
他明目张胆的瞟向皇后,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玩味,“莫非是鬼魂索命不成?”
那周嬷嬷可没有他这么大的胆子,在刚刚被皇后接了话头后身体就一直发抖,听到有人开口,赶忙把头磕的更响,“陛下明鉴!老奴当年被扔进枯井,侥幸被……”
“够了!”顺嘉帝沉声打断了她的话,“你说襁褓中掺了寒石散,可有证据?”
周嬷嬷重重叩首,从怀中掏出一块泛黄的布料。
正是当年四皇子贴身所穿的素锦残片。
她高举过头,声音尖利:“陛下!这料子老奴藏了十几年!太医一验便知,里头浸过寒石散,遇汗则毒发!”
顺嘉帝眸色微沉,抬手示意太医上前查看。
太医令疾步上前,接过周嬷嬷手中的布料残片。
他取过一盏温水,将布料浸入其中,不过片刻,清澈的水面渐渐浮起一层幽蓝的荧光,像是鬼火般幽幽闪烁着。
“陛下明鉴!”太医令半分不敢怠慢,急急报道,“此物确含寒石散,遇水则显,遇热则毒发!”
帐内霎时哗然。
一向在宫内如同透明人的陈妃从席间起身,走到皇帝跟前,接着从袖中取出一块巴掌大点的泛着蓝渍的布料,放在了顺嘉帝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