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江都,在萧语听的默许和安排下,他终于在某个深夜,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守卫森严的御史府,找到了白洛川的院落。
屋内只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药香混合着墨香,弥漫在空气里。
他透过窗棂的缝隙,看到了那个坐在轮椅上的清瘦背影。
那人背对着他,一动不动,曾经意气风发的状元郎如今脆弱沉寂。
只一眼,白云霁的眼眶便瞬间红了。
他死死咬住嘴唇,才没有让那决堤的情绪泄了洪。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想要看得更真切些,但就在他靠近的瞬间,轮椅上的身影猛地一僵。
然后,慢慢地转了过来。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白云霁看到了一张与记忆中完全不符的脸。
脸色是久不见光的苍白,下巴弧度尖利,轮廓清晰却带着病态的瘦削。
那双眼睛依稀能看到儿时的轮廓,却再也找不到半分清澈温和,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沉寂。
他没有认出白云霁。
十六年的岁月早已在两人之间筑起了鸿沟,一个在江都锦衣玉食,一个在南疆战火连天。
白洛川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院中,眼神激动的陌生男子,眉头微微蹙起,眸中只有警惕。
“你是何人?”他问道,“闯入此地所为何事?”
这带着距离感的质问,让白云霁心中一痛,积压了这么多年的思念与担忧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他的声音难以抑制的开始颤抖,脱口而出道:“川儿!是我……白云霁!”
他上前一步,眼中充满了焦急与期盼,想要穿透这十六年的隔阂,让弟弟看清自己。
白洛川闻言,脸上的面具瞬间碎裂,瞳孔骤然收缩,难以置信地盯住白云霁的脸。
那目光愕然,仿佛要透过他脸上的痕迹,看清那深埋在记忆深处的轮廓。
时间在沉寂中流逝,只留下树影簌簌的轻响。
良久,白洛川的肩线微松,那沉寂眸子里,终于泛起了些许波澜。
他轻轻吁出一口气,略微生涩的喊出那个许久没有说出口的称呼:“哥……?”
他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呼,有着恍如隔世的叹息,“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他没有质问,没有怀疑,没有激动地追问。
只是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仿佛这十六年的分离,都在这一声“哥”中,化作了泡影。
有时幼年相伴的情谊比长大更加纯粹,毕竟那时,最大的快乐就是吃饱穿暖,家人朋友相伴。
相认在这被乱花渐欲的时光里依旧是那么的容易。
这出乎意料的平静和接纳,反而让白云霁红了眼眶,纵有千言万语,却都堵在喉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重重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