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未想象过这一天。当这一切真实地发生在眼前时,她根本不能接受。
这是她第一次体会到失去至亲的剧痛,与至亲生死永隔,比死亡本身更让她恐惧。
她无法安慰自己这只是梦。她清楚,这是前世真实发生过的。
无尽的哀伤与恐惧将她吞噬,她跌坐在圣碑前痛哭,发不出任何声音,泪水也只化作虚无的空气。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恍惚抬起头,泪眼模糊地望向旁边那尊石碑。
那是她的。
未等她缓过神,身体已被不受控制地向前飘去。
仪仗队伍快要望不见了,想必是她不能离开谢昀太远。
她咬牙跟上谢昀的脚步,恨不能此刻能够化为实形,将这个罪魁祸首千刀万剐!
是她的错。纵然谢昀此刻对她还未起杀心,她也不该沉溺享乐,安于现状。
今晚更不该……
她愤愤锤了自己脑袋一拳,不疼,但要警告自己引以为戒,万不能再因一时上头酿成大错!
美色误人啊!
不知过了多久,姒华欢已在心中将谢昀杀了一遍又一遍,仪式终于结束了。
百官们见新帝未动,皆面面相觑,不敢擅离,只得垂首静候。
半晌,新帝才抬起手,轻轻挥了挥,示意他们退下。
如蒙大赦的百官立刻躬身行礼,迅速离去。
最前方的两个人,却如同钉在原地,一动不动。
左边是姒华容,一身明黄的五爪龙袍。右边是谢昀,一身玄色锦袍,默然立在稍后一步的位置。
姒华容转过身,即使是侧脸也能看出他面容极其憔悴,眼窝深陷,嘴唇紧抿,昔日温柔和煦的一双眼睛,此刻沉静如深潭。
姒华欢鼻子一酸,心中涩痛。
哥哥不该是这样的。
可是,好奇怪。
谢昀谋反,为何却是哥哥登上皇位?两人还能如此平静地并肩而立?
姒华容抬起手,重重地拍了拍谢昀的肩膀,嘴唇开合,说了什么。姒华欢听不到,只看到他的眼神里出现了深重的疲惫与责备。
谢昀始终背对她低着头,对姒华容的话没有任何回应,连一丝轻微的点头或摇头都没有,一直缄默着。
姒华容盯着他,眉头越皱越紧,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极罕见的怒意。
他又说了什么,谢昀依旧纹丝不动。
姒华容终是忍无可忍,一甩袖袍,带着显而易见的失望与怒火,转身大步离去。
此刻灵台只剩下她和谢昀。
他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过了一会儿,他动了。
他脚步沉沉,缓缓走到灵台前的蒲团上,撩起衣摆,屈膝,竟直直跪了下去。
姒华欢彻底怔住,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他为何跪她?
她环顾四周,确信四下无人。既无观众,他还在演给谁看?
明明是他亲手杀的她!
她不信谢昀会心生愧疚。他是一个杀伐决断的人,从未后悔过任何决定,更何况将她这个宿敌除之而后快!
谢昀抬起头,目光投向她的石碑,向来挺拔如松的腰背一点点弯了下去,抬手掩面。
然后,姒华欢看见他宽阔的肩膀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起初幅度极为轻微,像是风中瑟缩的叶片,继而那颤抖愈发明显,连带着他整个脊背都开始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