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晴见姒华欢不为所动,打算离开,立刻急了,连忙唤道:“还有一事!还有一事,只有罪女知道!”
姒华欢转回身,看她还能卖出什么关子。
“中秋宴上,殿下突发风疹,来势汹汹,凶险异常,怎的薛宝芝就那般凑巧识得此症,懂得解救之法?”
薛宝芝!
一语点醒梦中人。姒华欢一直觉得风疹之事蹊跷,却无甚头绪。此刻被林妙晴点破,许多被忽略的细节瞬间串联起来。
一切都有了答案。那根本就是一场贼喊捉贼的戏码!
薛宝芝的目的并没有改变,只是不知为何,目标从为母后施针,转到了自己身上。
但无论如何,结果都没有改变。经过这一事,父皇母后和哥哥都曾对她印象极佳。
薛宝芝……果然是个更大的隐患。
姒华欢心中豁然开朗,被算计的怒气隐隐升腾,面上却竭力保持着平静,冷冷地看着林妙晴:“空口无凭,本公主凭什么信你?说这些,是临死前心有不甘,想拉个垫背的一起下水吗?”
林妙晴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几分凄凉:“公主殿下,我如今已是这般境地,林家早已视我为弃子。那样的苦寒之地,我这样的身子能活几年?随时可能悄无声息死在流放路上……我还有什么必要在此时此刻编造这些一戳即破的谎言来骗你?”
她顿了顿,恳求道:“殿下,我只是……只是想求一条活路。”
这大概是林妙晴此生说出过最真心的话了。
然而姒华欢心中的怀疑并未完全打消。
林妙晴的话真真假假,难以分辨。或许她说的关于长宁和薛宝芝的事情是真的,但这并不能改变她心肠歹毒,与长宁合谋,欲置自己于死地的事实。
看着她这副卑微乞怜的模样,姒华欢心中没有丝毫怜悯。
“活路?”姒华欢觉得荒唐,“你与长宁合谋杀我时,可曾给我留活路?”
“林妙晴,你今日之下场,都是你自作自受。你的交易,本公主也没兴趣,你好自为之吧。”
别说今日是求生,便是求死,她也不会应的。
说完姒华欢不再看林妙晴一眼,转身便走。
“公主!公主殿下!”林妙晴在她身后大声呼喊,“我说的都是真的!都是我亲眼所见!公主你信我啊!”
然而姒华欢的脚步没有停留,决绝的身影消失在昏暗的通道尽头。
走出诏狱,重见天日,阳光有些刺眼,与诏狱内的阴森仿佛是两个世界。姒华欢下意识眯了眯眼,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她两世的人生中,头一次感觉到活着好累。
她只是想改变一次杀身之祸,却不知为何,引来了更多的杀身之祸。
她正想抬手遮挡一下阳光,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步履匆匆,面带急色赶来。
是谢昀。
他显然是一得到消息就立刻赶来的,见到她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他明显松了口气,几步便走到她面前,抬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仔细端详着她的神色。
“没事吧?怎么一个人一声不吭就跑来这种地方,也不派人告诉我一声?”
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带着令人安心的感觉。姒华欢摇了摇头,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我没事,是林妙晴,她说有话要跟我说。”
“她对你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见她状态不好,谢昀眉头蹙起,语气沉了下来。仿佛只要姒华欢说一句不好,他立刻就进诏狱做些什么。
姒华欢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她想把林妙晴那些关于薛宝芝的话告诉他,可是她真的太累了,不仅仅是身体的疲惫,更是心力的交瘁,实在没有精力去复述那些勾心斗角的腌臜事。
一夜未眠,惊惧交加,又经历了方才与林妙晴那番耗费心神的对峙,此刻松懈下来,只觉得浑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
姒华欢现在只觉得眼皮有千斤重,头脑昏沉,排山倒海的倦意席卷而来。
她站着都有些费力,身体往前一倾,额头抵在了谢昀坚实宽阔的胸膛上,声音带着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撒娇意味:“说了……但我现在好累,没劲儿说了……谢昀,我想回宫睡觉……”
她声音越来越小,话语断断续续,逻辑有些混乱,显然是困极了。
感受着怀里人全身心的依赖和软软的语调,谢昀的心像被羽毛轻轻搔刮了一下。
他低头看着埋在自己胸前,难得显露出如此脆弱娇态的人儿,原本带着责问的神色不由自主柔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