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手上的疼痛或许暂时压过了心里的痛,他才缓缓松开了手,掌心已是血肉磨糊。
姒华欢忍住鼻尖的酸意,小声嘀咕道:“好不容易能听到声音了,你又不说话……这一遭我又白来了……”
谢昀面无表情拿起一旁的手帕,胡乱将受伤的手缠绕了几圈,白色的绢布顷刻间被鲜血浸透。
然后他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出了琴室。
姒华欢连忙跟上。
谢昀没有去书房,而是走到了主院的一片牡丹花丛旁。
这片牡丹花丛开得格外盛,与周遭的枯枝败叶相比,一看便知是有人精心照料的。
谢昀就直接坐在廊下,没有再哭,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坐在那里。
阳光无力地照在他身上,照不出他身上丝毫的生机。
此刻的谢昀如同风中残烛,下一刻就会化作一缕青烟,随风而去,彻底消散在这天地间。
看他这个模样,姒华欢只觉得胸口闷得厉害,一阵阵酸楚和心疼涌上来,让她喘不过气。
那种感觉,比当初认为是他杀了自己时,还让她难受百倍。
“谢昀……”姒华欢在心里喃喃呼唤。
他如此思念她,怎会亲手杀她?
从前是她错了,是她误会了他。
姒华欢是哭醒的。
泪痕还挂在脸颊,喉咙里堵着哽咽,即便睁开了眼,悲伤也笼罩在心头。
“又做噩梦了?”
头顶传来睡意初醒沙哑的询问,一只温热的大掌轻轻抚上她的后背。
姒华欢抬起了朦胧泪眼,昂首望去。
谢昀显然是刚被她惊醒,眼睛都未完全睁开,手却以下意识抬起安抚她。
看着他此刻这张充满生气的脸,在与梦中那个鬓染霜华的脸重叠,姒华欢心中百感交集,酸楚难言,更多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他不知道,他永远不会知道,前世的他曾因她的离去,思念成疾,心脉亏损,早生华发。
那现在的他呢?对她……又是什么样的感觉?
是习惯?还是有从前被她忽略的情愫?
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她决定,对他好一点。
姒华欢扑进他的怀里,紧紧环抱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坚实温热的胸膛上,小声地啜泣起来。
谢昀自然地环住她纤细颤抖的肩背,轻轻拍抚着,“这次又梦到谁死了?”
姒华欢没有心思回答他的调侃,哭了半晌,心中的酸胀感才稍稍缓解。
她抽噎着慢慢平静下来,抬起头,这时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哪里不对。
熟悉的锦帐绣被,熟悉的龙脑香……分明是她的寝室,她的床榻!
姒华欢瞪大了还泛着水光的眼睛:“你怎么会在我的寝室,我的床上?”
谢昀看着她这副才反应过来的迷糊模样,浅浅笑起来。
他好整以暇地躺回去,单手枕在脑后,慢悠悠道:“某人拉着我的手,力气不小,说什么也不让走,臣只能遵旨。”
“我?”姒华欢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怎么可能……”
她想反驳,说他胡说八道,说他趁人之危。
可话到嘴边,看着眼前这张俊脸,想到他承受过的痛苦,平时要与他斗上几句嘴的话,便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最终姒华欢只是垂下眼睫,低低地“哦”了一声,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她转头望了望窗子,外面一片漆黑,“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快到亥时了。”谢昀看了一眼屋子角落的刻漏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