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面色重新泛起了血色,鹿清彤知道,是时候说正事了。
她不再拐弯抹角,放下筷子,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温和而真诚的语气,看着玉澍笑道:
“郡主,您若是还觉得不甘心,还觉得不愿就这么把将军……白白地让给我们这些‘狐狸精’,那从现在起,您就得像现在这样,好好吃饭,好好喝药,把精神头,一点一点地,重新打起来。”
她的话音刚落,赫连明婕便指着墙上挂着的那柄华丽的长剑,一脸认真地附和道:“对啊,对啊!你看这剑,我就不怎么会使。可我会骑马,会射箭,箭法还很准呢!你若是再这么没精打采下去,可就真的什么都比不过我了!”
这两人的话,一个攻心,一个激将,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
玉澍的小脸“腾”地一下,又红了。
这一次,却不是气的,而是羞的,是被说中心事后,无地自容的羞赧。
是啊,自己就这么躺着等死,除了让亲者痛、仇者快之外,又能改变什么呢?
难道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她们,一个个地,都陪在他身边,而自己却只能被送去那个吃人的地方吗?
她不甘心!
看着玉澍眼中重新燃起的斗志,苏念晚终于满意地站起身来。她走到床边,重新拿起药箱,从里面取出几包早已备好的药材,柔声说道:
“郡主娘娘如今能进食,这药,也就好用了。”
她将药包递给侍女,随即又转过头,深深地看了玉澍一眼,语气里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点拨。
“不过,说到底,我这千金难求的灵药,或许还不如他送来的那一小瓶醋……”
“他很懂你,知道什么东西能让你重新打开胃口,也知道用什么法子能把你从牛角尖里逼出来。他或许嘴上不说,但他心里,是绝不会坐视你受苦的。”
苏念晚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所以,郡主,你也要懂他。”
“懂他?”
苏念晚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像是一根羽毛,轻轻地、却又精准地,拨动了玉澍心中最敏感的那根弦。
她缓缓地抬起头,那双刚刚恢复了些许神采的杏眼中,瞬间涌上了一层水雾。
她看着眼前的三个女人,声音嘶哑,带着一丝自嘲的笑意,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才不要懂他。”
“我敬他,慕他,爱他……可他呢?他只对我疏远,对我冷漠!我多想……我多想回到还小的时候,回到他还会扶着我的胳膊,纠正我的剑势,回到我还能不加避嫌地,为他捶一捶酸痛的肩膀的时候……”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之中。
“你们不知道……我阿爹阿娘去得早,是祖父一手将我养大。可他是一朝亲王,军国大事缠身,也无暇多顾及我。后来,连祖父也去了……偌大一个王府,就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
“只有在他教我武艺的时候,只有在他把我当成一个可堪造就的兵,而不是什么娇滴滴的郡主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不是什么金枝玉叶,不是什么皇室的摆设,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压抑不住的哭腔。那份深埋心底的、长达八年的孺慕与爱恋,在这一刻,终于毫无保留地宣泄了出来。
然而,宣泄过后,她的眼中却没有了泪水,反而燃烧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倔强的火焰。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们,用一种近乎是宣誓般的语气,斩钉截铁地说道:
“既如此,我便好好地,跟他去幽州!去成全他送亲的功劳,去配合他巡狩的大任!”
“但是我,偏不要懂他!”
看着她那张重新焕发出神采的、带着决绝之色的脸庞,在场的苏、鹿、赫连三位美人,都不禁相视一笑,那笑容里,有欣慰,有赞许,也有了然。
“对。”鹿清彤上前一步,迎着玉澍的目光,用一种既是鼓励,又是煽动的语气,缓缓说道,“就让他看看,你玉澍郡主的飒爽英姿。让他明白,亲手把你这样的女子送到别人的手里,将来,会是何等的后悔!”
这最后一句话,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劈中了玉澍的心。
她愣愣地看着鹿清彤,看着这个被她视为头号情敌的女人。
她原以为,她们是来示威的,是来看自己笑话的。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从鹿清彤口中说出的,竟是这样一句……近乎是为她张目、替她出气的话。
这一刻,玉澍看着鹿清彤那双清澈而智慧的眼睛,忽然有些愣住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