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二哥。”滕九皋缓缓开口,“当初地神祠大火,正好赶上你二哥守阵,也就是你二哥冒着火硬闯进去,将我从地牢里救出。那时我已昏迷不醒,再醒来时,人就在你府上了。”
他语气放缓,似在解释,又似在劝慰:“你二哥救我,不过是不忍我不明不白地死在火里,一时冲动而已。为了不连累你我两家,他将我伪装成下人,藏在陆府中,不许他人知晓。这一切,也是迫不得已。”
陆子白屏息半晌,低声问:“所以……稳儿他爹帮你,也是我二哥授意的?”
滕九皋笑了两声:“差不多吧。他嘱咐过稳儿,说不能让我被人打死。”
陆子白心头微颤,又小心试探:“还有,你的修为……没被废吧?”
“当然没有!”滕九皋答得干脆,边说还握住了陆子白的手腕,轻轻注入一缕灵力。
陆子白顿时感觉经脉顺着手腕渐渐舒畅开来,肩头被水汽带来的寒意,也被一股暖流驱散。
滕九皋低声补充:“我记得地神祠起火时,祠司们打我打得起劲,却没动废修的手段。正巧半途起火大乱,他们丢下我去逃命。我算是侥幸,保住了修为。”
说到这里,陆子白才忽然注意到——滕九皋的右臂,比左臂明显要黑沉一些。那并非因烈日暴晒,而是无数伤疤交错累积的痕迹。
不仅是手臂,连着右肩、右腿,也尽是旧伤的印记。纵然已过两年有余,那些伤痕仍顽固地留在皮肤上,像是刀火烙下的印章,残酷而触目。
陆子白心口一紧,几乎能想象出当时的情景:地神祠的祠司素来喜将犯人吊起痛打,手中棍棒一下一下挥落。大多数人习惯用右手,那些力道也就全落在滕九皋右半边身体上。于是,那一侧的创伤更重,更深,更难痊愈。
想到这里,陆子白再也没能克制,眼泪全部涌了出来。他身子一晃,没坐稳,顺势滑了下去,整个人靠进滕九皋的臂弯里。他把脸埋在那片温热的怀抱中,肩膀轻颤,泪水一颗颗滑落,低低的啜泣声显得格外无助。
“不哭,不哭……”滕九皋伸手轻轻抚着他的背,语气里带着笑意,却满是心疼,“你看,我不是挺幸运的吗?我现在还活着,还能和你一起坐在这浴桶里。”
他低下头,下巴贴着陆子白的发顶,轻声道:“你还能躺在我怀里哭,这不正好?这就是最好的事啊。”
“好什么好!”陆子白猛地抬头,眼眶通红,语气里带着压抑已久的愤怒,“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永远都变不回滕九皋了怎么办?你姑母趁你爹伤心,直接夺了权;郎玄圭趁机开疆扩土,打压你们观衡宗,这哪里还有什么‘好’字可言?”
听到这里,滕九皋既没有反驳,也没有显露出被戳痛的伤感。他只是伸手轻轻捏住陆子白的下颚,指尖顺势在他鼻梁上刮了刮,语气笃定而柔和:“遐哥儿,这些你都不用担心。只要我滕九皋还活着,就有办法回去。等到那一天,她滕竞又能算什么?郎玄圭又能算什么?只要命还在,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说罢,滕九皋径直起身,跨出浴桶,一边擦拭身子,一边回头问:“遐哥儿,你愿意帮我吗?”
“你转过身来。”陆子白盯着他的背影开口。
滕九皋一愣,笑着抖了抖头发,顺势转过身。
“再转几圈,我看看。”
“遵命。”滕九皋索性放下布巾,像是在展示一般,在陆子白眼前转来转去,最后停下,单手叉腰,挑眉问:“如何?”
陆子白咽了口水,佯作镇定:“还凑合。”话音一落,他抬手招了招,“过来。”
“没问题。”
滕九皋蹲下时,陆子白盯着他,缓缓将脸凑近,一字一顿地问:“滕淇,若我帮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滕九皋眼神骤然一深,唇角却扬起笑意:“若事成,我当宗主,我娶你。若没成,只要我不是千古罪人,你,就娶我。”
“切,就你?这也叫好处?”陆子白撇了撇嘴,带着点坏笑。
“那当然是天大的好处啊,遐哥儿~~~”滕九皋立刻凑上来,拖长了声音,笑得一脸无赖,“你确定不再考虑考虑?你看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长相极其俊美,身高体阔,精力充沛,还有……”他说到这里,故意压低声音,眸光暧昧,“那地方,也称得上不凡。这还不算好处?”
说着,他又故意把身子往下蹲了蹲,仰起头来,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陆子白,睫毛扑闪扑闪,无辜又可怜。
陆子白心头一紧,呼吸微乱,立刻伸手捏住对方的脸,猛地把滕九皋的头扭到一边,冷声道:“行了!那就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