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山路难走,慎予走在前面,每过一个坎再侧身去拉元窈。
元窈牢牢牵住前面慎予的手,另一只手拉紧同样筋疲力尽的灯瑶。
已经开春,气温回升,身上出了薄汗。
灯瑶累得喘气,不忘展开帕子拭去元窈额头上的细汗。
“这路真是崎岖难走,咱们休息一会儿,顺便等一等芙儿和秦公子吧。”
他们三人和秦家兄妹一起比勘察队先出发,秦芙年龄小,走久了难免跟不上,秦承和她一起在后面照护,元窈一行人先往前走探路。
地图在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上展开,慎予指出现在所处的位置。
“殿下,这是我们勘察的第三处。”
前两处的勘察都是高高兴兴地爬上山,看见一堆枯枝,到处找遍挖也只能找到少许水洼,一行人再耷拉着脑袋下山。
这次要去的地方,是最有可能出水源,也是最偏僻的一处。
无人对渺茫的希望质疑。
慎予和灯瑶是无条件忠于元窈的,即使所有人笃定这里不会有水源,也愿意义无反顾地陪她前往。
其他的人即使心里怀疑甚至心里笃定这是白费力气,碍于元窈的财力,也不敢提出异议。
偏偏元窈也越来越踌躇。
曾经在宫中读太史公书,读到赵括纸上谈兵时头头是道,在战场上盲目出击,最后在长平惨败。
那时感觉不深,宫中并无才学的用武之地,便自以为对于书中学识的研究和纸上谈兵不同。
如今地图就攥在手里,上面是自己亲手描上的标记,宛如长平赵括。
唯一可以聊以自慰的是自己不如赵括高傲自大,此事还会惴惴不安。
“慎予,出宫前母皇曾也像赵奢评价赵括一般说我没有经验,难以担赈灾大任。如今也得承认,我有的都是纸上得来,从未有过实践,此番极有可能是白费功夫。”
元窈在宫中有很多隐忍和伤神的时候,出宫后也有迷茫,可此次并不相同。
那双盛下草木山水的眼里没有伤心失望,而是透出坚定。
看似自责的话语里并无失意的意味,更像是学习的总结。
慎予感受到她的成长,明白她成长的过程并不需要自己干涉。
只是他心疼,说一些什么对她和对他,都聊胜于无。
他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臣以为殿下太过妄自菲薄,就算经验不足,您与赵括也是不同的,赵括并非败在没有经验而败在自负而知己短,你不一样,你清醒自知,从宫中走到这里,每一步都是实践。”
读《孟子》而对仁政有悟,义无反顾的走进灾民之中;读《墨子》领略墨子“九局公输盘”的智慧,让朔寒城以守为攻撑到最后;如今基于《水经注》,有了这次寻水的行动。
每一步都是实践,每一步都是成长。
“臣愿陪您翻山越岭,不为必然之果,而为不悔之行,纵使此处无水,也绝非徒劳。”
慎予轻轻将地图从元窈手中抽出,卷好收起。
“走过的路,触摸过的泥土,问过的当地人,都会成为下一次判断的依据。殿下能得这些,臣能陪殿下经历这些,就都不算徒劳。”
元窈被他温和的声音安抚,心里踏实不少,抬手想去覆住他的大手时,听见灯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殿下,我已经休息好了,你要喝水吗?”
灯瑶看他们两个围着地图嘀咕半天,自己凑上去多半听得云里雾里,干脆先把气喘匀。
休息好了,打算去服侍元窈,谁知刚一开口,背对着她的元窈身形一顿,回头看的时候耳尖泛红。
慎予笑着掏出身上的水壶塞进元窈手里。
“我这里有水,我们也休息得差不多了,等秦公子他们来了就出发吧。”
秦芙是被秦承背上山的,追上元窈一下人后,她才下地走路。
“小芙儿,这一路累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