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口处,容雀已汇上早已等待的容迟,二人焦急得在原地候着。
见远方隐约行来一个落寞的红衣身影,容迟快马上前接应。
“狼主,发生何事?”容迟望着她深沉的面容,心下藏着不安,慌问。
“无事。”弥乐摇头,道:“那六十余人……”
想着想着,她无奈叹了口气,“罢了,我带着吧。”
“是。”容迟领命。
这时,容雀也赶了上来,声音压不住重获新生似的喜悦,嚷嚷着:“老大!我们接下来去哪呀?”
弥乐回头,身后依旧是一片云白,不见玄色人影。
“沿西行,去狱门,看百姓。”
弥乐一行人,慢行两日,眼看便要踏出边境地界,狭窄的泥路却被一块巨大、朽败的木牌拦得严严实实。
那木牌饱经风霜摧残,原本的漆色早已褪得干干净净,又被连日雨雪浸得发胀,通体呈深褐色,牌面上用红漆,潦潦草草画了个硕大的“叉”。
弥乐在木牌前勒住缰绳,垂眸打量着那个记号,“此路不予通行?”
身侧的容迟随即应声:“狼主,前方是梁庄。”
“梁庄?”弥乐好似在哪听过这个熟悉的地名。
突然她恍然大悟,他们这行人,可不就是借着梁庄赈灾的由头出宫的嘛。
这时,前方的荒草里,忽然走出一位耄耋老者。
他佝偻着脊背,枯瘦的手紧杵着根开裂的木拐杖,一步一步地挪过来,哑着嗓子扬声:“诸位可是要出城去?前头山路塌了,断断走不得,得另寻蹊径啊。”
弥乐利落地翻身下马,快步上前搀住老人的胳膊,另一只手从衣襟里摸出一锭银子,塞进他掌心,温声问道:“老丈,这附近可还有能走的近道?”
就在她塞银子的那一瞬,愣住的,却是马上的二位双容。
容雀眸子半睁着,觉得老大好像,变了些。
老者低头盯着掌心那锭沉甸甸银子,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嘴唇哆嗦着:“姑娘!姑娘真是心善的活菩萨!老身带你们去!老身知道有条近路,近得很!”
弥乐的目光落在他那条瘸了的腿上,眉头紧锁起来,推辞道:“不必劳烦您亲自引路,指明方向便是。您年事已高,经不起路途颠簸。”
“不颠簸不颠簸!”
老者连连摆手,絮絮叨叨:“这梁庄的路岔子多如牛毛,光靠嘴说,你们纵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找不着。老身亲自领路,拿着姑娘这银子,心里才安稳。”
他加快步伐,几乎是蹦跳到容迟马下,枯树皮般的手往前一伸,道:“老身腿脚不便,劳烦这位小哥,带带。”
容迟微微颔首,俯身长臂一揽,便将老人轻松地抱上了马背。
那马儿惊叫一声,四蹄不安地来回踱步,两人晃得厉害。容迟双臂环抱着老者,手掌死死攥紧缰绳一拉,马儿才渐渐安静下来。
“劳烦了,往左边走!”老者坐稳了,兴冲冲地扬手指路。
弥乐无奈地轻叹一声,随后也翻上了马背。
眼看一行人正要启程,前方的小径尽头,却突然窜出个约莫八岁的孩童。
他竟在寒冬腊月穿着草鞋,还露出半截冻得通红的脚趾,提着破旧的布衫下摆,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嘴里一声声喊着:“阿爷!阿爷!”
“乖孙!”老者闻声,立刻将那锭银子朝孩童抛去,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的叮嘱,“阿爷替诸位公子引路,你把这银子送去给秦大人,买些米粮,救济庄里的灾民!”
弥乐的目光落在那孩童身上,瘦得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他踉跄着俯身,小心翼翼地捡起落在泥地里的银锭,又扯了扯宽大的袖摆,轻轻拭去上头沾着的泥污。
老者那句“买些米给灾民”的话还在耳边回荡着,她望着孩童攥紧银锭的模样,望着老头瘦得干瘪的脸,
她忽然想起,面对一群士兵的队伍,老者上前第一反应询问的话语,是“出城”而非“援兵”。
这被红叉木牌横在中央小路,拦住的何止是行路的人,怕是连驰援的人一并拦了。
弥乐抬手,止住身后正要动身的众人,扭头对老者微微欠身,声音低沉:“烦请老丈,带我们去梁庄里头,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