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雇的车夫傍晚有事回家去了,回程由姜阙驾车。
夜繁在外头耽搁了一下,吹了会儿凉风,身子止不住打寒颤,钻进马车后,她第一时间从暗箱里抽出薄毯裹住全身。
“回来了?”江语堂静静坐在一旁,默然看着她。
“嗯。”
同样的车厢,同样的位置,两人的关系已然变味。相对之间,一人淡然中携着轻蔑,一人屈然中藏着阴霾。
“很冷吗?”
夜繁手扯紧了薄毯,嘴上却道:“还好。”
江语堂见状从自己座位下暗格抽出了另一条薄毯给她。
夜繁想都没想就拒绝,“不必。”
江语堂递出的手一僵,随后又慢慢缩回来,将薄毯放在了膝盖上。
夜繁仿佛听到了一声叹息。
“在鱼水院时,我本想将这个给你。”
一个檀木盒子出现在他掌中。
只见他垂眸凝视着盒子,忽而惨然一笑,“不过,如今应是没有用了。”
夜繁平静看着他手中之物,心中莫名好笑。若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便是他三日前准备好的定情信物,但遗憾的是,他今日的计划全被尧璞打乱了。
“会送出去的。”她假意安慰道。
江语堂闻声猛然抬头,眸中隐藏多年的屈就与不甘欲迸射而出。
车厢内烛光微小,羸弱的火舌随着车厢摇晃,时短时长。
夜繁眼角余光掠见,淡下笑意,决然道:“这份礼太重,我承受不起。”
“若我说只有你配受这份礼呢?”
“那我就只能明着拒绝了。”
“呵。”江语堂裂开嘴角,轻嘲道,“不承想短短半月洛儿变化如此之大,收礼也懂得分轻重了。”
“毕竟人家送得有用啊。”这话是故意说给车厢外的人听的。
于是车厢外的姜阙默然加快车速,挤着风驰骋前进,令车厢内烛光愈发忽闪忽灭,忽明忽暗。
“我从未发觉你如此功利。”
“现在察觉也不晚。”
江语堂闻言薄唇抿了抿,面色遂隐于幽暗。
“妖王今夜说辞并不可信。”
“哦?”
他不顾车门外的姜阙,直然劝言道:“他素来爱惜将才,所识者但凡有点拳脚功夫,都会被他拉去充门客,不会拿来送人,你如此信他…恐成眼下囚,囊中物。”
夜繁蓄暖半身,困意缠上眼皮,听他絮絮叨叨,疏懒地合上了眼,“这有何所谓?他明着送我侍卫,我起码还能使唤,而你暗中塞人于相府,还得我细心去找,谁体贴谁不轨,一目了然了吧。”
“洛儿你——”
江语堂心头大震,急忙掩饰,“我与他岂能相提并论?况且你所言更是冤枉,夜兄政务繁忙,怕你困于府中无友解闷,便许门童传声,令我及时前来相伴,而你却宁信妖王美言,也不信我的为人,让我好生失望!”
夜繁闻言睁开眼看他,“我何时说过信谁?退一万步讲,我便是信了他,又如何?公子若觉着委屈,为何不想想自己是否也在强人所难。”
这一日的猜忌,江语堂自以为不动声色,哪知会被人家当面戳穿,当下卖惨道,“洛儿真当如此绝情?”
夜繁笑了,“情之一字少了心,便是无情,既是无情,又何来绝情之说。”
“洛儿学了两年书,只是为了争口舌之利吗?”
“乡下俗子以此为乐,公子这般雅人自是不会懂的。”夜繁眸光微凛,心中掂量着留那一寸余地的必要性。
微暗的车厢中,江语堂将檀木盒子收进袖中,她眼角瞟见,心下遂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