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竖是睡不着了,我在酒茶亭替别人解惑解了半夜,不如这后半夜就由公子来替我解解惑,如何?”
“你想问什么?”
“谈谈你看中我什么?”
江语堂闻言眸光随烛影飘忽,“两年情分岂是寥寥数语就能道尽的。”
“但两年情分一朝就可以断尽。”
他心头一紧。
夜繁撩开两人最后的遮羞布,“论美貌,我不及精心打扮的小姐;论才能,我最多会烤个鱼;论涵养…我想你这两年来感受颇深。”
“……”
“既答不出,那不如换个问法。”夜繁言语犀利道,“你究竟图我什么?”
“情爱之事并非买卖租赁,洛儿此言未免过于势利。”
“恐怕势利之人是你吧。”夜繁毫不留情道,“你无非就是图我的背景,百官之首,相府千金。”
江语堂受到挑衅,不甘示弱道:“我也是御史之子,户部侍郎,科举探花。”言下之意是他不占她任何便宜。
“靠爹?”她轻蔑一笑,“你爹还不如我爹。靠自己,你不过是个小小的户部侍郎,无权无势。”
“看来你也同那些趋炎附势之人一般无二。”
“我从未否认。”
……
昔日的包容宠溺在此刻无疑成为讽刺,深埋于心的厌恶令江语堂撇下身段,出言相讥道:“纵使我是再小的官,你也不及,若不是你顶着相府千金的头衔,恐京中人都不屑予你一眼。”
“江侍郎训斥我追名逐利,殊不知是自己被戳中痛处,狗急跳墙。”
“呵,贼喊捉贼倒是头一次见。如今谁人不知夜相待你犹如困兽,你还当真以为是怜爱了,可笑至极。”
江语堂乃京中文人雅士之代表,平日里待人温和有礼,善解体贴,不承想一朝撕破脸,两年筹谋瞬间化为乌有,胸中怨恨冲垮底线,恶言不断。
反观夜繁这边,除却一脸的无所谓,眉宇间透露出的傲慢更加刺痛人心。
她道:“你说得确实不错,既然如此,便别再纠缠,大家好聚好散,省得彼此虚与委蛇,吃力又不讨好。”
“你说什么?”江语堂心跳漏了一拍。
夜洛儿性格粗鄙,不讨人喜,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实,而江语堂自幼陶冶情操,自视甚高,又怎会甘愿与之久处?他自认滴水不漏,却不料新人换旧人,早已识破他的精心伪装。
“我说你两年来与我虚情假意,着实辛苦。”
夜繁一语道破真相。
江语堂手心随即渗出冷汗,“情爱之事不能如愿也就罢了,洛儿何必落井下石,揭人伤疤。”
“可我揭的不是伤疤,而是蓄谋已久的阴谋。”
夜繁决计撕下他这张小人脸,落个心里畅快。
“说来也巧,江御史与夜相同有一儿一女。
我哥头脑灵活,破案有功,近几年升至大理寺任少卿之位,可谓仕途无量。朝中官员攀比日盛,你不能拖你爹后腿,于是凭关系入户部任侍郎一职。但德不配位,背后必遭人置喙,你遂参加科举,日夜奋读,只为证明自己。
榜单一出,中了探花,你很高兴,但得知升官需要外调,你又不愿了。京官虽小,但好在近水楼台,外调无疑与你的初衷背道而驰。可一介文人却终日敲打算盘,实在庸俗不堪,你不是武将,无法立功升迁,科举几乎是你的终点。
仕途将止,怎么办呢?
尧国三公鼎立,你爹虽是御史大夫,与我爹平起平坐,但手中并无实权,还得以身作则,受世人监督,这关系定不能再用。
自古以来,民凭官贵,官凭势贵,势凭承贵,承子不贵,如何?但凭妻贵。你自会想找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利用岳父的权势再上一层楼。
可你挑来选去,发现名门望族的小姐自视清高,瞧不起你;官职平等的小姐,意借迎亲宴飞上枝头,看不见你;而权势低微的小姐,本就要依附夫家,更配不上你。
于是乎,被名利欲望驱使的江大侍郎不由气馁。
就在这时,天赐良机,我爹忽然将我从乡下接到了黔京。
乡野千金单纯无知,情窦初开,而你自诩相貌清秀,又以文雅视人,只要对我加倍耐心,便能趁机而入,掳获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