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亭的眼睛猛地睁大,愕然又愤怒地看向谢柯:“你说谎!他如果想害我,为什么救我?”
“因为对他他来说,想救你和想害你并不冲突。”
谢柯一针见血道,“他想害你,是因为你不同意他用瘟疫荼害扁舟镇百姓,然后嫁祸给北狄,从而开战的计划,且一直抢走崇合帝和曲丞相的目光,让他没法出头,所以他发现北狄细作要给你下半生休的时候,没有阻止。”
“他想救你,是因为发现没了你,北境要乱,大楚要乱,而崇合帝和曲丞相势必会追查到他,所以他便以身犯境去救你,为自己搏一把,也算富贵险中求了。”
“哈哈哈哈哈哈,时将军,看看你脸上的诧异,我猜你现在一定很痛苦吧?你是不是一直将他看做救命恩人?你看,你坚持的这一切就是个笑话。”
时亭攥紧拳头,努力平复激荡的心绪,逼迫自己冷静:“你只是空口胡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是吗?你真的不信吗?”谢柯一声嗤笑,竟是策马越过兵阵,朝时亭走过来。
时亭周围的亲兵想拦,但埋伏在外围的弓箭手立即动手,将其射杀。
等谢柯靠近时亭,时亭已经捂住胸口,神情痛苦地摔下了马。
“半生休又发作了?看样子还有别的重伤吧。”谢柯居高临下看着挣扎的时亭,心情愉悦,“我想通了,就算我在摆阵上赢不过你,那又怎样?只要把你杀了,把你这些亲卫杀了,我不也算赢了吗?”
时亭锤了捶头痛欲裂的脑袋,恶狠狠道:“无耻!”
“无耻?你在说苏元鸣,还是说我?”谢柯道,“如果是说我,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就在这时,沧浪台传来巨大的爆炸声,所有人先是吓一跳,然后一齐看向北面。
只见北面高山上升起好几缕黑烟。
“是火炮!”
有人喊了一声,众人顿时惊慌起来。
“有人想炸沧浪台!”
谢柯不敢相信地看向时亭,恨得眼睛通红:“时亭,你才是疯子,连自己命都不要的疯子!”
时亭仰头,目光犀利地看着谢柯:“谢柯,我手里的兵马确实不及顾青阳,攻占沧浪台绝无可能,但炸毁沧浪台就容易多了。”
“撤退!”
谢柯无暇再管时亭,率先扬鞭,“火炮准头不够,赶紧趁火炮毁掉沧浪台前撤退!”
下一刻,亲卫手中的数道绳索已经绊倒谢柯的马匹,纵然亲卫下一刻便被射杀,谢柯还是滚落下马。
半生休在体内叫嚣,时亭的四肢百骸都痛极了,但他嘶吼着爬起来,奋力扑到谢柯身边,拔出了惊鹤刀。
他已经太久没离谢柯这么近了,他还是想亲手杀了谢柯报仇。
但时亭的身体已经撑到了极限,谢柯很轻易地躲开了这一刀,并被赶过来的楚军接应到。
“快走!”谢柯慌张地爬上马匹,带着在场楚军撤退,并回头搭箭拉弓,狠狠给了时亭一箭。
时亭奋力躲闪,但还是让白羽箭射穿了左胸腔,重重跌落在地。
不过没关系,时亭艰难地侧头,看着谢柯仓皇落跑的身影,一边吐血,一边大笑。
来不及了!
刚开始的几枚火炮是为了定点,接下来的火炮只会更加精确,马上就能炸毁沧浪台!
汹涌的沧水即将吞噬一切!
谢柯必死!
马上!马上他就能报仇了!
时亭笑着笑着,突然察觉到脸上有滚烫的东西滑过。
他艰难地抬手摸了一把,发现是泪水。
自己竟然哭了?
也许是就要死了,时亭的内心突然变得无比平静。
所有的愧疚,所有的无奈,所有的痛苦,似乎都在这一刻消融了。
时亭艰难地掏出帕子,将手擦干净,把怀里的琥珀扳指拿了出来。
天光下的琥珀戒指无比剔透,和乌衡那双眼睛一模一样,只是没有那般明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