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镇的中秋灯会,早已不是寻常百姓阖家欢聚、共赏婵娟的简单场景,江湖各派的暗流在此汹涌,让这片热闹之地成了无形的角力场。镖局的镖师们个个腰悬利刃,那刀柄被摩挲得光滑温润,却依旧透着慑人的寒气。他们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人群时,连街角小贩挑担里滚落的一颗糖葫芦都逃不过眼底,看似随意地在人流中穿梭巡查,实则每一步都暗藏章法,将周遭三尺内的动静尽收耳底。各大门派的弟子们则三三两两聚在茶楼屋檐下、酒肆角落里,交头接耳时,声音压得几乎要融进晚风里,偶有目光扫过旁人,那眼神里的警惕与试探。镇中心的广场上,人头攒动得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摩肩接踵间,孩童手里的兔子灯被挤得歪歪扭扭,仍不忘举得高高的。叫卖声、孩童的嬉笑声与远处画舫上传来的丝竹声交织在一起,热闹得仿佛要将这秋夜点燃,可这热闹底下,却像绷着一根浸了水的弦,透着几分难以言说的紧张。诸天阁的顾客早已如水滴入河般,不动声色地占据了广场旁那棵需三人合抱的老槐树。树影婆娑,浓密的枝叶像撑开的巨伞,正好成了天然的屏障,将他们的动作藏在斑驳的光影里。明楼负手立于树下,玄色长衫的衣角被晚风轻轻吹动,掀起细微的弧度,又缓缓落下。他目光沉静地扫过忙碌的手下,见有人正踮着脚往槐树枝桠上悬挂灯笼,那灯笼晃悠着,似要坠下来,便沉声叮嘱:“灯笼挂得再匀些,高低错落有致才好,莫要让人看出半分刻意为之的痕迹。”他说话时,袖口微拂,带起一缕清风,指尖不经意间划过一片带着夜露的槐树叶,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至心口,让他因筹谋而有些纷乱的心神愈发清明。心里却在暗自盘算着后续的每一步——司马无情那小子,论舞刀弄枪,在年轻一辈里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佼佼者,招式利落得像劈下的闪电,胆识更是过人,寻常的刀光剑影从不放在眼里,可偏偏对着赵燕翎,就像是被点了穴,讷于言辞得像个初学说话的孩童,平日里三句话都说不囫囵,更别提倾诉那满腔的心意了。不远处,汪曼春正踮着脚,帮着调整最后一盏灯笼的绳结。她穿着一身湖蓝色衣裙,裙摆上绣着细碎的银线,在灯火下泛着微光,动作轻盈得像只掠过水面的燕子,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扬起。侧头时,鬓边的珠花晃了晃,恰好看见树下石墩上,司马无情对着一张草稿纸愁眉不展,那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他手里的毛笔悬在纸上,笔尖的墨汁都快凝住了,半天落不下去,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到下颌,又被他下意识地用袖子擦去,留下一道淡淡的水痕。汪曼春忍不住轻笑出声,声音清脆如银铃,在嘈杂的人声中也格外悦耳:“这‘相思’二字,瞧你写得这般用力,纸都快被笔尖戳破了。”她说着,拿起桌上的笔,在他手背上轻轻敲了敲,那力道轻得像羽毛拂过,眼底带着温和的笑意。“写这字,要用心,不是用蛮力。赵总镖头何等聪慧通透,你这点小心思,藏是藏不住的,只需落笔真诚,她定然能看出你的心意。”司马无情被她说得耳尖一红,像染上了上好的胭脂,从耳根一路蔓延到脖颈,握着笔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指节都有些发白,显露出他内心的慌乱。他深吸一口气,胸口起伏明显,再次落笔时,笔下的字迹虽仍带着几分习武之人的生硬力道,却比先前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的温柔。明悦和明萱姐妹俩合力搬来一张梨花木桌,桌面光滑得能映出灯笼的影子,她们稳稳地将桌子摆在槐树下,动作轻缓。明悦刚从镇上最大的“聚香楼”端来的桂花糕还冒着袅袅热气,蒸腾的白雾裹着清甜的桂花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那香气像长了脚,引得周围不少人暗暗侧目,连脚步都慢了几分。明悦穿着一身水绿色的襦裙,裙摆上绣着几簇淡雅的兰花,针脚细密,栩栩如生。她伸手将一块不小心掉在桌边的桂花糕捡起来,放进旁边的小碟子里,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易碎的瓷瓶。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有几个虎头虎脑的孩童,正扒着一棵老杨树的树干,那树干粗糙的皮蹭得他们小手发红,他们却浑然不觉,只是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明悦忍不住抿嘴笑了。“燕翎姐姐最喜欢桂花味的东西了,”明悦转过身,踮起脚尖凑到司马无情耳边,声音压得小小的,却难掩雀跃的期待,尾音都带着几分上扬。“上次在城西的‘清风茶馆’,她光是闻着那壶桂花乌龙的香气,就比平时多喝了两杯呢。等会儿我们就假装在这儿偶遇她,顺势把她引过来,你就趁机把藏在灯笼里的话……”她说着,还不忘对着司马无情比划了个“嘘”的手势,手指在空中虚虚一点,眼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明萱坐在梨花木桌旁的小马扎上,她穿着一身素雅的米白色衣裙,领口绣着一圈细细的银线,正细心地将桂花糕摆成精巧的莲花形状,每一块都对齐了边角,动作专注又认真。闻言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温婉得像月光洒在水面:“燕翎姐姐性子爽朗,不拘小节,但心思其实细腻得很,就像她那柄‘冷月’剑,看似锋芒毕露,实则剑穗上的流苏都系得整整齐齐。司马大哥你别太紧张,到时候自然些就好,真情流露最是动人。”她拿起一块造型精致的桂花糕,对着头顶透出的灯笼光看了看,糯米粉的细腻白润与桂花的金黄碎末在光线下交融,色泽温润。话还没说完,人群里突然传来一阵不小的骚动,原本还算有序的人潮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的水面般,“哗啦”一声漾开一圈圈涟漪,人们纷纷避让,嘴里还夹杂着几句抱怨。“让让,都让让!”几个穿着锦缎随从服的汉子,脸上带着倨傲的神色,推搡着挡路的人,那力道用得不小,引得几声不满的嘟囔,他们却毫不在意,簇拥着一个手摇折扇的白衣公子走了过来。欧阳无敌一袭月白长衫,料子是上好的云锦,在灯火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腰间系着一条莹润的玉带,更衬得他丰神俊朗,只是那眉宇间的傲气,让人望而生畏。他手腕轻转,折扇“唰”地一声展开,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狭长的眼睛,眼底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轻佻笑意,目光却像黏住的蜜糖,又带着几分势在必得的灼热,直勾勾地落在刚走近广场的赵燕翎身上。赵燕翎身着一身利落的墨色劲装,将姣好的身段勾勒得恰到好处,既显飒爽,又不失灵动。长发高高束成一根马尾,用同色的发带系着,随着步伐微微晃动,发梢扫过颈侧,显得英姿飒爽。腰间的佩剑“冷月”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金属碰撞声,清脆悦耳,却也透着几分警惕。她刚和镖局的几个管事交代完巡查的事宜,眉头还带着一丝因事务繁杂而蹙起的痕迹,正准备找个清静些的地方透透气,缓解一下连日来的疲惫,见欧阳无敌带着人挡在面前,眉头几不可察地皱得更紧了些,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燕翎,许久不见,你的剑法想必又精进了不少吧?”欧阳无敌摇着折扇,扇面上绘着的山水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那语气里带着刻意营造的熟稔,可那眼神里的打量,却暴露了他的心思。他上前一步,几乎要贴近赵燕翎,身上那股浓郁的熏香扑面而来,带着几分俗气,让赵燕翎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今夜月色正好,清辉遍洒,不如陪我共赏这一轮明月?我府里新酿了上好的桂花酒,香醇甘冽,正合此情此景,你我对饮几杯,岂不快哉?”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像特意用了内力似的,足以让周围竖起耳朵的人听得一清二楚。几道好奇、探究的目光立刻齐刷刷地投了过来,还有人低声议论着什么,那声音像蚊子嗡嗡,却更让人不自在。司马无情站在槐树浓密的阴影后,握着剑柄的手“咯吱”一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甚至隐隐有些发颤,那剑柄上的纹路都深深嵌进了肉里。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一团无名火“蹭”地一下冒了上来,烧得他喉咙发紧,呼吸都变得粗重,额头上的青筋都隐隐跳动。若不是明楼先前眼疾手快按住他的胳膊,那力道沉稳而坚定,低声在他耳边说“不可冲动,坏了大事”,他此刻怕是已经忍不住冲上去,将这个不知好歹的欧阳无敌推开三尺远,护在赵燕翎身前了。赵燕翎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了与欧阳无敌之间过于亲近的距离,那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不容置疑的界限感。语气冷淡如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欧阳公子请自重。镖局尚有诸多事务需要处理,实在分身乏术,恕不奉陪。”她的目光锐利如剑,扫过欧阳无敌身后那几个面色不善的随从,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纠缠十分反感。欧阳无敌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像是没想到赵燕翎会如此不给面子,眼中闪过一丝恼怒,那笑意瞬间褪去,正要再说些什么,打破这尴尬的僵持,突然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嗒嗒嗒——嗒嗒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带着一股迫近的紧张感,瞬间打破了广场上的凝滞气氛。众人纷纷转头望去,只见两个穿着镖师服饰的汉子策马狂奔而来,马蹄扬起的尘土在灯光下清晰可见。到了广场边缘,他们几乎是同时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甚至利落得有些不寻常——他们正是明楼早就安排好的智能镖师,无论是脸上因急驰而泛起的红晕,还是举手投足间透露出的急切,都与真人无异,足以以假乱真。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赵总镖头!”两个“镖师”快步跑到赵燕翎面前,双手抱拳,单膝跪地,膝盖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语气急促却又带着恰到好处的紧张,仿佛真的遇到了急事。“城外十里坡发现十几个可疑人物,看他们的装扮和行事作风,不像是本地百姓,行踪十分诡秘,看那样子,像是冲着我们镖局来的!”赵燕翎神色一凛,眼中瞬间褪去了方才面对欧阳无敌时的疏离与厌烦,换上了一派警惕与果决,那眼神锐利得像要穿透夜色。她当机立断,转头看向身后的镖局弟子,声音沉稳有力,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你们留在这里,守好灯会现场,切莫出什么乱子,我去去就回。”话音刚落,一道身影已经毫不犹豫地快步跟上。“我与你同去!”司马无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与紧张,却又努力维持着表面的自然,像是怕被拒绝。他快步走到赵燕翎身边,目光坚定如磐石,仿佛无论前方有什么,他都能挡在前面:“多个人多份力,路上也好有个照应。”他刻意忽略了欧阳无敌投来的那道错愕与不满的目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翻腾——这是他离她最近的一次机会,无论前方是真有危险,还是明楼设下的局,他都要陪在她身边,寸步不离,哪怕只是默默跟在她身后,也足以让他心安。赵燕翎看了他一眼,见他眼神恳切真挚,那里面的担忧不似作伪,眼底的坚定几乎要溢出来,便微微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些许:“也好,走吧。”两人一前一后,迅速穿过围观的人群,身影很快便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中,只留下衣角掠过空气的微响。欧阳无敌愣在原地,手里的折扇“啪”地一声合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脸上的轻佻笑容荡然无存,只剩下被无视的恼怒与不甘,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等他反应过来,想抬脚追上去时,明楼已经慢悠悠地从槐树下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盘刚切好的桂花糕,步伐从容不迫。“欧阳公子,尝尝?”明楼将盘子轻轻递到他面前,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那笑容恰到好处,让人挑不出错处,眼神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这桂花糕用的是西域进贡的蜜糖,甜而不腻,入口即化,配上今夜这皎洁的月色,正是绝配。”他刻意站在欧阳无敌身前,不动声色地挡住了他望向赵燕翎离去方向的视线,用话语拖延着时间。欧阳无敌不耐烦地挥手,语气带着怒意:“不必了,本公子没胃口。”明楼却像没听见他的拒绝似的,自顾自拿起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细细品味着,还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嗯,聚香楼的手艺果然名不虚传,甜得恰到好处,桂花的清香在舌尖萦绕,回味无穷。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慢悠悠地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十足的诱惑力,“听说公子最近一直在四处寻访一本失传已久的《寒江剑谱》?巧了,我们诸天阁近日刚收到一批孤本,其中似乎就有这本剑谱的残卷,不知公子要不要随我去瞧瞧?”这话一出,欧阳无敌迈出去的脚步顿时顿住了,《寒江剑谱》可是他梦寐以求的宝物,这些年为了寻找它,耗费了多少心血与财力,跑遍了大江南北,听到有残卷的消息,再大的恼怒也瞬间被压了下去,只剩下满心的急切与怀疑。他狐疑地看着明楼,眼神里满是探究:“你此话当真?可别拿本假的来糊弄我,不然休怪我不客气。”明楼笑而不语,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那笑容高深莫测。眼角的余光瞥见司马无情和赵燕翎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街角,才暗暗松了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诸天阁外面的广场上,那些悬挂的灯笼依旧亮着,橘黄色的光晕透过轻薄的纸罩洒在地上,温暖而朦胧。明萱抬起头,望着其中一盏造型别致的灯笼,那灯笼是用细竹篾扎成的蝴蝶形状,翅膀上还粘着几片彩色的羽毛。晚风吹过,灯笼轻轻转动,露出里面用毛笔写下的字迹,墨迹尚未完全干透,边缘还有些晕染,带着几分青涩的认真,却又透着一股坚定,仿佛写的不是字,而是沉甸甸的心意。“希望司马大哥这次能抓住机会。”她轻声说着,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散,却满是真挚的期盼。明悦凑了过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灯笼上清晰地写着:“江湖路远,愿与你同行。”字迹虽不算顶尖,却笔笔认真,透着一股执拗的真诚。风吹过老槐树的枝叶,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在温柔地应和着这份藏在灯火里的心意,又像是在低声诉说着未完的期盼。明悦伸手轻轻拨了拨耳边的碎发,眼底闪着明亮的光:“放心吧,司马大哥这次鼓足了勇气,燕翎姐姐那么聪慧,肯定能明白的。你看这灯笼上的字,多实在啊,比那些酸溜溜的诗词好多了。”,!汪曼春也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刚才司马无情用过的那支毛笔,笔锋上的墨渍已干。她望着街角的方向,嘴角噙着笑意:“司马这小子,平时看着木讷,关键时候倒不含糊。明楼这步棋走得妙,既解了围,又给了他单独相处的机会,能不能成,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明楼这时也回来了,刚把欧阳无敌引去五楼会客厅安置好,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更多的是如释重负。他走到槐树下,拿起一块桂花糕,入口的清甜驱散了几分运筹的紧张:“西域的蜜糖果然不同凡响,甜得恰到好处,就像有些事,急不得,也慢不得,得刚刚好才行。”他看向明萱和明悦,“你们姐妹俩也尝尝,这聚香楼的桂花糕,可是要提前三天预定才能买到的。”明萱拿起一块,小口咬下,桂花的香气在舌尖弥漫开来,甜而不腻,她轻声道:“司马大哥的心意,就像这桂花糕一样,看着朴素,实则醇厚。希望燕翎姐姐能细细品出这份好。”不远处,那几个扒着老杨树的孩童还在眼巴巴地望着,明悦看在眼里,悄悄拿起几块桂花糕,用油纸包好,踮着脚走了过去。“小朋友,这个给你们吃呀。”她把糕点递过去,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孩子们先是一愣,随即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怯生生地接过,小声道了句“谢谢姐姐”,便捧着糕点跑到不远处的墙角,你一块我一块地分享起来,小脸上满是满足的笑意,那笑声清脆得像风铃。灯笼依旧在风中轻摇,光影流转间,那“江湖路远,愿与你同行”的字迹愈发清晰,在这中秋夜的灯火里,静静等待着一个温暖的回响。远处的丝竹声不知何时变得悠扬起来,与孩童的笑声、商贩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让这暗藏风波的灯会,终于透出几分佳节该有的温柔与热闹。诸天阁三楼的雕花木窗半开着,窗棂上还留着经年累月的摩挲痕迹,光滑温润。明宇整个人趴在窗边,胳膊肘支着微凉的木窗台,下巴就搁在上面,压出一小块浅浅的红痕。眼睛瞪得溜圆,像两颗浸了水的黑葡萄,小手一根一根点着广场上悬挂的灯笼,指尖在空中划过一道道细碎的弧线。那些灯笼有的是圆润的宫灯形状,糊着半透明的米纸,上面绘着“嫦娥奔月”“玉兔捣药”的图案,笔触细腻。有的做成了活泼的鲤鱼模样,鳞片用金粉勾勒,在灯火下闪闪发亮,仿佛下一秒就要摆尾跃入水中。烛光透过各色灯纸,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随着风动轻轻摇曳,像一群跳跃的精灵。“一、二、三……十一、十二……”他数到第十二个时,指尖刚要落在那盏画着嫦娥奔月的灯笼上,后颈突然被轻轻拍了一下,带着点痒痒的触感,像羽毛扫过似的。“别光顾着看灯笼发呆,爸爸特意交代了,得盯着五楼会客厅欧阳无敌的动静呢,可不能让他跑了。”小明站在他身后,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糕点的碎屑沾在嘴角,说话时脸颊鼓鼓的,声音也含混了几分,带着点桂花的甜气。他另一只手还不忘背在身后,藏着刚才偷偷多拿的一块,打算等会儿分给明宇。明宇猛地转过头,动作急了些,鼻尖差点撞到旁边木窗棂,蹭得有点发红。“你自己看嘛,他被爸爸缠得多紧,眼睛都快粘在那本破书上了,哪还有空想起追出去的事?”五楼会客厅欧阳无敌正皱着眉头,那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手指不耐烦地划过明楼递来的剑谱孤本,指腹蹭过泛黄的纸页,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先前那把摇得潇洒的折扇被随意地别在腰间,缎面扇坠是颗莹白的玉珠,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悠,碰撞出细碎的声响,显然没了刚才在广场上的轻佻气焰。诸天阁外的回廊铺着青石板,石板的缝隙里还长着几丛青苔,被月光洒得泛着一层冷白的光。汪曼春正凭栏而立,晚风掀起她素色衣襟的边角,露出袖口绣着的兰草纹,银线绣成的草叶在月光下愈发清晰,针脚细密。她听见楼下明萱轻声念叨着“司马大哥可别紧张”,那声音温柔得像羽毛,忍不住回过头,对着楼上两个探头探脑的孩子笑了笑,眼尾微微上挑,声音里带着点促狭。“司马无情那小子要是连这点机会都抓不住,可就枉费我耐着性子教他写了三天的字,浪费了我多少好墨。”明宇吐了吐舌头,赶紧缩回脑袋,凑到小明耳边小声嘀咕:“我刚才看见妈妈偷偷在司马大哥挂的那盏灯笼里多塞了张纸条,上面画了只圆滚滚的小兔子,耳朵还特别长,耷拉着,可爱得很,好像还啃着根胡萝卜呢。”小明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瞳孔里映着远处的灯火,刚要追问那兔子画得像不像真的,就被五楼突然传来的动静打断。只听“啪”的一声闷响,是书本重重合上的声音,欧阳无敌不知怎的突然翻到剑谱最后一页,猛地合上了册子,力道之大,让书页都发出了抗议的脆响。,!他豁然起身,椅子腿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对着明楼沉声道:“这剑谱是假的!墨迹浮躁,笔锋无力,纸张做旧的痕迹太过明显,边缘的磨损都是刻意打磨的,你根本就是故意拖延时间!”明楼脸上的笑意丝毫未减,指尖还在轻轻敲着桌面的桂花糕盒子,发出“笃笃”的轻响,节奏不急不缓。“欧阳公子别急,稍安勿躁。”他慢悠悠地开口,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神里带着几分了然。“这确实是仿本,真迹在六楼书店里。不过……”他抬眼看向城外黑漆漆的方向,那里只有几点疏星和一轮明月,语气里添了点玩味,“现在拿下来看,怕是赶不上司马兄和赵总镖头那边的热闹了,说不定连他们过招的余兴都看不着喽——听说司马兄新练了套剑法,凌厉得很呢。”话音刚落,城外突然传来几声清脆的兵器相撞声,“锵!锵锵!”那声音清亮刺耳,虽隔着老远,却像带着穿透力似的,刺破了夜的宁静,让广场上原本就竖着耳朵的江湖人都瞬间绷紧了神经,纷纷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眼神里满是警惕与好奇,连小贩的叫卖声都停了片刻。明悦拉着明萱的手就跑进诸天阁,裙摆扫过地上散落的灯笼穗,带起一阵细碎的响动。“肯定是司马大哥动手了!我就说他不会怂的!”她跑得急,发髻上的银簪晃了晃,那银簪上镶着颗小小的珍珠,险些从发间滑落,露出光洁的额头,上面沁出了一层薄汗。汪曼春转身往楼下走,脚步轻快得像踏在风上,裙摆飞扬。“走,我们也去看看,那些被我们安排的‘可疑人物’演得到底像不像那么回事,别露了破绽,白费了明楼的一番算计。”她走到楼梯口时,正好撞见匆匆上来的明悦,伸手替她稳稳扶住了银簪,指尖带着微凉的触感,像刚沾过晨露。“放心吧,那些智能仿真人都是按最高标准调的,招式、神态都模仿得入木三分,连呼吸的频率都和真人无异,既不会伤到人,又能让司马无情好好在赵燕翎面前表现表现,把他那身本事都亮出来——省得平时总藏着掖着,让人瞧不出深浅。”小明和明宇早已按捺不住,两个小脑袋挤在窗沿边,把木头框都快挤变形了,扒着边缘看得入神,眼睛都不眨一下,生怕错过什么精彩瞬间。只见城外的官道上,几个穿着黑衣的“可疑人物”正与司马无情、赵燕翎缠斗在一起,他们的招式看着凶狠,却总在关键时刻慢半拍。刀剑碰撞的火花在清冷的月色下格外刺眼,一朵接一朵地绽放又熄灭,映亮了司马无情紧绷的侧脸和赵燕翎专注的眼神。司马无情始终护在赵燕翎身前,手中长剑挽出的剑花又快又密,寒光闪闪。他每出一剑,都有意无意地将赵燕翎往路边相对安全的田埂方向带,脚下的步子沉稳,动作里满是小心翼翼的护持。有一次,一个“黑衣人”的刀看似要劈向赵燕翎侧面,司马无情几乎是本能地侧身挡在她面前,剑脊重重磕开对方的刀,震得那“黑衣人”踉跄后退,他自己的手臂也微微发麻,却只是回头飞快地看了赵燕翎一眼,确认她没事才松了口气。“你看你看!司马大哥用的是上次在六楼虚拟武馆里学的新招式!那招‘流星赶月’,他练了半个月呢,当时胳膊都练酸了,吃饭时拿筷子都抖!”明宇兴奋地拍着窗框,木框被他拍得“咚咚”响,震得窗纸都微微颤动,声音里满是与有荣焉的骄傲。小明却死死盯着赵燕翎的动作,忽然指着远处,手指都有些发颤,声音里带着惊喜:“赵总镖头好像笑了!你看她嘴角,是不是往上翘了一点点?就在司马大哥挡在她前面的时候!”汪曼春站在诸天阁门口,望着城外的方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兰草绣纹,银线的触感细腻而冰凉。她想起司马无情前日红着脸来请教写字时的模样,那时他攥着笔的手都在抖,指腹因为紧张而泛白,墨汁滴在宣纸上,晕开一个小小的黑团,倒像是颗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的心。他还笨手笨脚地问:“汪老板娘,‘同行’这两个字,是不是真的能让她明白我的意思?我怕……我怕她觉得我唐突。”广场上的灯笼还在夜风中轻轻转动,其中一个蝴蝶形状的灯笼被风吹得敞开了些,露出里面用朱砂写的字迹,笔锋带着点习武之人的刚劲,却又藏着几分温柔。明萱仰头望着,忽然拉住明悦的手,声音里带着点惊奇:“你看,那上面写的是‘桂花糕凉了,我再去给你热’。”话音刚落,风又起,灯笼“呼”地转了个圈,翅膀合上,把后面的字严严实实地藏了起来,只留下淡淡的桂花香在空气里慢慢散开,缠绕着每个人的鼻尖,甜丝丝的。明楼不知何时走到了汪曼春身边,递过来一杯温热的桂花酿,瓷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顺着杯身缓缓滑落,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你说,他们回来的时候,司马无情敢不敢把你偷偷塞的那只兔子纸条给赵燕翎看?”汪曼春接过杯子,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开来,驱散了夜的微凉,她忍不住弯了弯眼,眼底像落了星光,亮闪闪的。“等他们回来,不就知道了?反正该铺的路都铺了,剩下的,就看他自己的造化喽——不过依我看,他今晚胆子倒是壮了不少。”城外的兵器声渐渐歇了,归于沉寂。月光下,两道身影正并肩往镇上走,步伐不快,却透着一种难得的默契,没有多余的话语,却仿佛心照不宣。司马无情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支折下来的桂花枝,嫩黄的花瓣在他指尖轻轻颤动,他时不时偷偷瞥一眼身旁的赵燕翎,又赶紧收回目光,耳尖红得厉害。赵燕翎走在他身侧,偶尔转头看他一眼,目光里的柔和,比广场上所有的灯笼加起来还要亮,仿佛盛着一整个中秋的月光,温暖而澄澈。明宇突然欢呼一声,差点蹦起来,还好被小明一把拉住:“他们回来了!司马大哥手里还拿着花呢!是要送给赵总镖头吗?肯定是!”小明赶紧伸手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大喊大叫惊到下面的人,自己却憋不住,嘴角咧开大大的弧度,笑声从指缝里漏出来,清脆悦耳。汪曼春望着那两道渐渐走近的身影,与明楼交换了个眼神,眼底都盛着满满的笑意,像藏了一汪温柔的湖水,漾着层层涟漪。诸天阁的灯笼依旧亮着,暖黄的光透过纸罩,在地上织出一片温柔的网,将每一个角落都裹在暖意里。风拂过,将藏在灯笼里的心意吹向远方,也轻轻吹向了并肩走来的两人。江湖路远,风波难测,但今夜的月光与桂花,都在为他们悄悄铺着一条满是暖意的路,等着他们慢慢走下去,一步一步,走向更远的未来。怎么样,各位看官,您要是觉得这段故事有趣,请给我点个赞和评论!欲知后续如何,我们就期待他们新的精彩故事,明天请听下回分解!您们可一定要继续来听哟!:()混沌轮回之爱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