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过了死亡,就再也无法信仰任何神灵,可没有神灵,还有妈妈呢,最痛苦的时候,呼喊母亲的名字,也是可以得到宽慰的。
母亲并不会回应玛利亚——正如玛利亚抛弃了所有与神灵有关的信仰,也不存在这样一位母亲愿意接受这位信徒。
她诞生在这个世界,学会了人类的语言,见过了同类的面容,照了镜子,知道自己并非茹毛饮血的野兽,就再也不能回到无知无畏的幸福中去了。
玛利亚总是不愿意承认,她并不是在母亲的爱中诞生的。
也许还有更贴切的说法:她的生命是母亲赋予孩子的诅咒,诅咒她不停歇地奔逃,永无止境地追寻母亲的幻影。
“有的时候我想,也许妈妈本身就不具备爱这种能力。”玛利亚转身面对安娜。
但是让一个孩子接受这个事实实在是太困难了——她的母亲忍受怀胎十月的痛苦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因为爱她。
玛利亚的诞生和母亲的错误紧紧捆绑在一起。
玛利亚的诞生与祝福、希望、爱这些美好的词无关,她生命的基础是欲望、恨还有贪婪。
可是孩子又怎么能责备母亲,把它归结为自身的无能,反倒是令痛苦减少了一些。
玛利亚很累也很困。
她还记得昨夜想要告诉安娜的话,它们从她的喉咙里发出声音来,她却无法理解它们的意思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这是我第一次说这些话,我不知道它们听起来是什么样的。最开始我觉得只有我们永远在一起才是正确的结果,但后来我想,如果安娜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我也会很高兴,我希望能天天见到你,如果我知道你过得很好,我见不到你也没有关系。”
她说完,从口袋里取出那个安娜留给她的存储器。
“等一下——”安娜想要阻止。
“没关系,”她对安娜说道,将存储器递给山本,“他们不会滥用的。鱼缸的图纸流通在外面,对大家都不是一件好事。”
山本俯下身看着她,充满歉意地说道:“对不起,昨晚为难你了。”
玛利亚摇摇头,凑近山本的身旁,对沢田纲吉说道:“你让我不要有杀心,我都听你了,现在我想要安娜好好活下去,可以吗?我是德卢卡的继承人,虽然妈妈把遗产的控制权给你了,但安娜是德卢卡家的人,怎么处置也该我说了算。”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没有安娜,你的工作就要多出好多了。”
“当然可以。”沢田纲吉欣然同意,“我们的目的本来就只是想要追回鱼缸和图纸而已。”
玛利亚满意了。
她对安娜说道:“安娜,教我打架吧。”
“什么?”安娜眼泪流了一半,闻言侧过头困惑地看着她。
“我想了一下,如果我像你一样厉害,肯定很早就把这件事情解决了。绳子很重,背着很麻烦,遇到成年人被威胁了只能逃跑或者听话,浪费的时间越多我越着急,这样不行。教我打架吧,安娜,我会是个好学生的。”
“好?”她迷迷糊糊地被玛利亚抱住了。
事情基本结束,沢田纲吉开始指挥结束的事宜:“麻烦淑君小姐把玛利亚先送回去吧,山本和安娜再留一段时间监督鱼缸的运输。”
玛利亚没有反抗,顺从地跟着淑君离开了。
“你做了正确的选择。”玛利亚走了,沢田纲吉的语气也变得冷淡起来。
“也许我不应该好奇,你所谓错误的决定是什么样的结果?”安娜面无表情地问道。
“如果玛利亚到了龙凤馆而你还没有离开,淑君小姐会将你的尸体带走——罪人有忏悔的机会,但宽恕是不会有第二次的。”
安娜看向入口处二人离去的背影,没有接话,但也没有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