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那场意外的诊疗后,夏油杰的生活似乎没什么变化。
他依旧按部就班的上幼稚园,认真完成那些在别的孩子看来是游戏的课题。
放学后,当其他小朋友迫不及待冲上校车或扑向家长怀抱时,他依旧会先整理好自己的小书包,然后主动走到老师面前,用乖巧清晰的声音说:“老师,谢谢您今天的照顾”——即使没人要求他这样做。
回到家,喝掉妈妈准备的温牛奶,然后接过零钱和购物清单,背着腾空了的小书包,熟门熟路地走向商店街。
路上,他会刻意避开某些巷口、某段围墙,或者某片看起来过于浓密的树荫——那里有东西在蠕动,灰蒙蒙的,带着让他不舒服的“视线”。
绕远路也没关系,只要不引起注意就好。
一切如常。
只是在后来幼稚园的手工课上,当老师把五颜六色的卡纸、蜡笔、胶水和亮片摆在长桌上,宣布“今天大家可以自由创作,做任何你们想做的东西”时,其他孩子兴奋地抢着画恐龙、折飞机、粘贴想象中的城堡,夏油杰却安静地坐在角落。
他看了那些材料一会儿,然后伸手拿了一张浅金色带白边的卡纸——不是最鲜艳的红色或黄色,是那种像冬日晴朗夜幕下闪烁着的浅金。
对折,边缘仔细对齐。
他用红色的蜡笔,在封面右上方,极其认真地画了一个工整的十字,在下方又画了一个简朴的长方形盒子,上面加了个提手——那是药箱,药箱旁边,用两条平行的波浪线代表绷带……
最后,在封面左下角,他用端正的字体写下:“谢谢您”。
放学时,老师让大家把作品带回家。
夏油杰小心地将贺卡收进书包的内层口袋,想了想,又拿出来,放进了外套口袋里。
纸片的棱角隔着衣料,带来一种微妙的、真实的存在感。
在被幼儿园的黄色校车送到家后,他照例帮妈妈跑腿。
先去了商店街,按照清单买好蔬菜和调味料,仔细核对找零,然后把东西装好。
做完这些,他看了看天色——冬日的黄昏来得早,但此刻阳光还在。
他绕了一段路,走向了浦见小学。
临近寒假,放学后的校园会比平时安静一些,零星的学生在操场上活动。
他走到熟悉的铁栅栏外,找了个不会被轻易注意的角落,踮起脚。
医务室那扇明亮的窗户就在不远处。窗帘半掩着,可以看见里面一部分:靠墙的白色柜子,窗边的绿植,还有那张铺着浅色垫布的诊疗床。
但是,没有那个熟悉的、微微佝偻的银发身影。
星川医生……她不在吗?
还是,在里面,被窗帘挡住了,或者坐在书桌前……
他握着口袋里那张贺卡,纸片已经被手心的汗浸得边缘微微发软,有点潮。
(要去吗?就说来道谢,把贺卡给她。)
(但是……已经道过谢了。再去,会不会显得很奇怪?好像一直在惦记这件事……会不会太刻意。)
(她说过“欢迎随时来”。)
(可那是针对“有事”的时候。我……没有理由。)
(而且……我还不是这里的学生……)
自小对人际关系中分寸感的极致敏锐,以及对“不给人添麻烦”、“不暴露不必要的自我”的执念,在他心中拉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