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前的清晨,空气里仍带着冬天最后的硬度。天亮得比前些日子早了一点,薄光从屋檐下滑进院子,在地面铺开,却还没来得及生出温度。风掠过廊下,带起细碎的声响,很快又归于平静。
凛把刀收回刀袋,站在原地,慢慢调整呼吸。
浪之呼吸,壹之型。
起势不快,落点很稳。
水意沿着经络展开,却被精确地控制在该有的范围里——不外放、不回卷,也不再牵动什么看不见的回响。呼吸落在身体内部,既没有被强行压低,也没有被刻意放宽,只是自然地完成了它该完成的路径。
她又接了弍之型、参之型。
刀光干净利落,没有多余的浪花,也没有被刻意压制后留下的滞涩。每一次吐息,都清楚地回到肺腔;每一次收势,肌肉都明确知道该在哪里停下。那是一种极少出现的状态——身体与呼吸之间,没有争夺,也没有妥协。
像一条终于重新找到河道的水流。
结束时,她甚至没有明显的疲惫。肩背没有发紧,指节也没有残留的麻意,连心跳都维持在一个过于理想的节奏里。
忍站在一旁,看完了整套动作。
她没有立刻翻记录,也没有让凛重复。只是安静地站了一会儿,像是在确认一种整体的状态,而不是抓住某个异常细节。那目光并不锐利,却很长,仿佛在等什么自然浮现的破绽。
「可以了。」她最终说道。
凛微微一怔。
忍合上册子,语气一如既往地平稳,却比之前少了几分紧绷:
「你的浪,现在回到了‘可正常使用’的范畴。」
「不是试验状态,也不是观察对象。」
她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
「不需要日日留在蝶屋了。回去吧。」
「刚好再过两天就立春了,二月的任务会多一点。」
这句话落下来,并不隆重,却让凛的胸腔轻轻震了一下。
回去。
不是回训练场,也不是回任务路线上,而是——回她自己的地方。
她低声应了一句:「好。」
没有多问,也没有迟疑。仿佛这本就该发生,只是现在才终于被允许。
午后,她收拾好东西,离开蝶屋。
路很熟,却又陌生。沿途的廊柱、转角、石阶都在原来的位置上,可她却第一次以“不被留下”的身份经过这里。这是她昏迷之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回家”。
宿舍还维持着她离开前的样子。榻榻米干燥,窗纸完整,角落里那只装杂物的小箱子,甚至连摆放的位置都没被挪动过。像是这段时间的空白,被整个空间默默承认,却并未侵占。
凛把刀靠在墙边,坐下来。
屋子里很安静。
没有药草味,也没有来往的脚步声。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早春尚未成形的气息,轻轻掀动她的衣角。那风不急,也不带目的,只是路过。
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独自待在这样的安静里了。
不是昏迷时的空白,也不是被观察时的静默。
而是一个人,清醒地坐在这里,什么都不用应对。
这种状态让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
她没有立刻冥想,也没有再练刀。只是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把随身的东西一件件归位。动作不急不缓,像是在把生活重新拼回一个熟悉的形状。每放下一样东西,她都能清楚地感受到——这是她现在能承受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