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山的雾很低。
冬末的冷意还没彻底退去,雾像被什么按住,贴在林间不肯散。蛛丝在枝叶之间拉得很紧,横向、纵向、斜向,层层叠叠,把整座山切割成过分规整、却令人不安的块面,像一张被精心织好的网,只等猎物误入。
凛解救完最后一个被缠在茧里的队士时,动作已经很快了。
刀落得干净,浪不外放,只在收势的一瞬,在空气里留下一点湿冷的余痕。那痕不算水汽,更像被压住的潮意。她抬头看了一眼山势,确认这片区域已经没有活的“线”,才转身往集合点方向赶。
她并不知道另一头发生了什么。
只是隐约感觉到——那边的空气静得过分,像某个结论还没落下,所有声响都被迫先停一停。
她落在树干上时,看见的画面并不混乱。
没有追逐,没有撕咬,也没有濒死的惨叫。
只有一个极短、极清晰的对峙瞬间。
忍站在前方,刀已出鞘。
她的动作没有一丝多余,拔刀的角度、落脚的位置、身体的重心,全都处在“可以立即斩杀”的范围内。那不是情绪失控,更像柱在战场上做出的标准判断:干净、迅速、不给变数留余地。
目标很明确。
一个满脸是血的少年,死死护住他身下的女孩。女孩身上带着极淡的鬼气,却被压得很稳,像有人用尽力气把那股气息按进骨头里,不让它浮出来。
凛的第一反应,是理解。
流程正确,结论清楚。她甚至还没来得及细看,另一道身影就已经横插了进来。
水色一闪。
不是攻击,也不是警告。
是挡。
富冈义勇重心放低,横在忍与那对兄妹之间,位置卡得极准,既不退让,也不进逼。刀还在鞘里,手却已经抬起,像一道无声却不可逾越的界线。
他没有回头。
没有向忍解释。
也没有对那对兄妹说任何话。
他只是挡在那里。
那一刻,空气出现了一种奇怪的错位感。
紧张仍在,却不再是“谁先出刀”的紧张——更像两条本不该交汇的判断,在同一个点上硬碰硬,谁也不肯先挪开。
忍停住了。她的刀没有再向前一寸。
短暂的静默之后,她轻轻开口,带着惯有的讽刺意味:
「这是怎么回事呢,富冈先生?你明明说过,无法和鬼好好相处。」
她顿了一下,像把某个早已心知肚明的结论翻出来,轻轻按回桌面:
「难怪富冈先生被大家讨厌呢。」
这句话落下来的时候,并不尖锐。
更像是在给一个既有事实盖章。
义勇没有反驳,也没有辩解,甚至没有流露出被冒犯的情绪。
仿佛这句话,本来就包含在他刚才站出来的那个动作里。
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我没有被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