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山里冷得刺骨,带来的干粮也吃完了,杨柳不得不回镇上。镇子恢复了些生气,但人心惶惶,都在说仗还要打很久。
他们的生活注定不能回归平静。
杨柳的铺子重新开张,生意却大不如前--打仗的时候,老百姓谁还做新衣裳呢?
她勉强维持着生意,心里还存着一丝希望,也许柳青哪天就回来了。自己留着铺子,柳青也好找到她。
镇上不断有男人被抓去当壮丁,粮食被征走,日子越发难过。
有天,一群兵痞子闯进杨柳的铺子,领头的上下打量她,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模样挺俊,”那人对旁边的手下说,“卖到隔壁镇的青平居去,能换不少粮食。”
杨柳想跑,已经来不及了。他们绑了她,堵了她的嘴,饱尝一番后,将她扔进一辆马车。
青平居在青平镇最热闹的那条街上,三层小楼,红色的栀子灯笼高高挂起。
杨柳试过逃跑,跑一次被打一次。老鸨说,再跑就打断她的腿。
她想过死,可心里还存着一点念想,万一柳青还活着,万一他们还能重逢……
哪怕是见上一面也好啊。
她开始接客。起初只是陪酒,后来慢慢留客过夜。
她学会了喝酒,学会了陪笑,学会了说违心的话。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睛里渐渐没了光彩,蒙上一层灰。
有时候她会想起柳青第一次走进她的裁缝铺,温和地说“我想做身衣裳”。
想起他坐在铺子里看她做活,阳光透过窗格。
想起他说南边山里的木屋,想起他说“去那儿等我”。
那段安静的时光,竟然如此珍贵又遥远。
造化弄人,只恨匆匆。
她没有等到柳青。
日子一天天过去,战乱似乎停了。青平居的生意依旧红火,杨柳成了楼里的红人,老鸨让她起个花名。
想了想,她说:“就叫‘柳青’吧”。
用他的名字,度过难捱的岁月。
又是一年春。
有天晚上,楼里来了个客人。老鸨亲自领人上楼,一路陪着笑:“这位爷您真有眼光,柳青姑娘是我们这儿最好的,琴棋书画样样通,尤其是一手好针线……”
杨柳坐在梳妆台前,没回头,这话她已经听过上百次。直到听见那声音说:“有劳妈妈了。”
她手里的梳子掉在地上。
慢慢转过身,她看见柳青站在门口。他还是穿着那身灰布长衫,脸色有些疲惫,整个人消瘦了不少,下巴上冒出胡青。
两人对视着,谁也没说话。老鸨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识趣地退出去,带上了门。
“我找了你很久。”柳青先开口,声音有些哑。
杨柳想笑,眼泪却先一步流了下来。她站起身,身上的纱衣轻飘飘的,露出大半个肩膀。
“坐吧。”她说。
柳青没坐,他往前走了一步:“杨姑娘,我……”
“我现在是柳姑娘,”杨柳打断他,“世上没有那个杨姑娘了。”
柳青看着她,眼神里有痛楚,有愧疚,有很多杨柳看不懂的东西。
门外传来脚步声,有人敲门:“柳青姑娘,王老爷来了,点名要你陪酒。”
杨柳抹了抹眼睛,对门外说:“知道了,马上来,”她转向柳青,开始解衣带,“你要我陪吗?我可以跟妈妈说,今晚只陪你。”
柳青抓住她的手,声音发颤:“别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