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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台柳（第4页）

“那要怎样？”杨柳看着他，“公子，这里是青楼，我是妓女。你来这里，我只能给你这个。”

门外又催了。杨柳甩开柳青的手，拉开门。

门外站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看见杨柳，顿时眼睛一亮：“柳儿姑娘，可算等到你了。”

那男人伸手来搂杨柳的腰，杨柳顺从地靠过去。转身时，她看了柳青一眼，眼神空洞。

柳青站在原地，看着杨柳被那男人搂着走下楼梯。楼下的喧闹声传上来，笑声、劝酒声、琵琶声混在一起。他慢慢走到窗边，推开窗，看见后院有一株矮小的柳树，在夜风里轻轻摇摆。

他突然转身冲下楼。

二楼大厅里，杨柳正给那个王老爷斟酒。柳青走过去，拉住她的手腕：“跟我走。”

声音很大，他似乎再也忍不了了。

满堂的人都看过来。王老爷一拍酒桌站起来：“你谁啊？敢抢我的人？”

老鸨赶紧过来打圆场：“这位爷，柳姑娘今晚有客了，要不我给您安排别的姑娘？”

柳青不理他们，只看着杨柳：“跟我走，跟我走吧。”

几乎哀求。

杨柳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回不去了。”

王老爷伸手来推柳青，柳青侧身避开，那胖子一个踉跄，摔在地上，顿时大怒：“给我打！”

几个护院围上来。柳青护着杨柳往后退，退到楼梯边。混乱中，不知谁推了一把，杨柳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活像断线的木偶。

柳青目眦欲裂，冲下去时，杨柳躺在地上，头磕在台阶上，血慢慢流出来。她看着他，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杨柳！”柳青抱住她。

“其实…我知道，”杨柳的声音很轻，“那棵老柳树…是你，对不对？”

柳青愣住了。

“手腕上的柳叶，还有雷劈那晚…你脸色那么白…”杨柳喘了口气，血从嘴角流出来，“我不怕的，是你…是你一直瞒着我…”

“我带你去找大夫。”柳青泪流满面，想要抱起她。

杨柳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张手帕，塞进柳青手里：“这个，还你。”

淡青色的手帕，绣着一片柳叶。

做完这一切，杨柳的手垂了下去。

她的眼睛还睁着，看着柳青，又好像透过他，看着曾经的他们。

柳青抱着她，一动不动。

周围的人围上来，指指点点，老鸨在尖叫，护院想上前拉开他。柳青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

那眼神让所有人都后退了一步。

没有人再敢靠近。与其说是不敢靠近，不如说是不能靠近，因为他们和杨柳一样，都停止了呼吸。

他打来水，轻轻擦去杨柳脸上的血污。然后像变戏法一样，变出一件红嫁衣——当年给李家姑娘做的，后来打仗，姑娘没能嫁成，嫁衣留在了铺子里。

柳青给杨柳换上嫁衣，大小竟然正合适。红衣衬得她的脸很白，像是睡着了。

“本来想找到你就告诉你的，”柳青轻声说，仿佛不愿吵醒她，“想告诉你，我是一棵柳树，长在你铺子对面，看了你好多年。”

“看你早晨开门，晚上关门，看你给那么多人做衣裳，就想，能不能也给我做一身。”

“你瞧，我现在还穿着它，你给我做的。”

他一个人喃喃自语了很久很久，迟来的情话回荡在安静的青平居内，无人应答。静里，裹着春的盛，却盛得像掌心的水一样，越想捧住，越从指缝里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