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世子这话便是在借着送礼的由头当众折辱这柳大人,嘲讽他出身低微,聘礼寒酸,这话中的讥讽之意实在是没给这柳大人留一点情面。
众人一时都不敢吭声。
柳青砚站在婉仪身侧,闻言眸色沉了沉,但却并未失态。他抬眼看向萧延,目光依旧温和,语气依旧平静,“世子客气了,贺礼贵在心意,而非奢靡。世子若真心道贺,便请入席饮酒;若是存心搅扰,便休怪我不顾及同僚情分,让人请世子出去了。”
“本世子和婉仪姑娘说着话呢,哪轮得到你这贫贱之人插嘴?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这出身给本世子当狗,本世子都瞧不上。”萧延冷哼一声,“你到敢让人请本世子出去了?”
沈婉仪本就因圣旨一事对柳青砚心中有愧,此刻听见他又因为自己被萧延羞辱,抓住红巾的手悄然握紧。
她忍住了想要掀开盖头的冲动,冲着萧延那处道,“世子盛情,婉仪心领了。只是夫妻相守,贵在心意相通,而非外物厚薄,世子出身显赫,怕是不懂此间道理。”她的语气平静无波,听不出半分恼意,却也没半分退让。
一旁的柳青砚听见“夫妻”二字,侧过头看了看她,可惜沈婉仪盖着盖头,没注意到身侧之人的视线。
听见沈婉仪终于搭话,萧延收起了脸上的讥讽,一副为人着想的模样,“婉仪姑娘不必抬举我,本世子这次来不过是想让你知道,这柳青砚不堪与姑娘相配。”
“左右婉仪姑娘你还没有入洞房,若是你弃他选择我,本世子这就带你去面圣,求圣上收回成命,为你我二人赐婚。”
简直无稽之谈,沈婉仪刚想开口,却感觉自己垂在身侧的手被人猛地握住了,红色的盖头遮住了视线,她只隐约察觉到身侧人气息急促,连握着她的手都在微微发颤。
她疑惑地转过头看向柳青砚的方向。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沈婉仪只听见他道,“阿婉,不要答应他。”平时波澜不惊的声音此刻竟带了一丝卑微的祈求。
沈婉仪虽不知他为何会得出自己会答应萧延的结论,但她为了让他放心,抽出了他握紧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
刚抽离的一瞬间,柳青砚还以为她拒绝了他的请求,几乎下意识地便要抓住她抽离的手。
可当自己被轻柔地拍了拍时,他才明白她的意思,他在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气。
只差一步阿婉便可以变成自己的妻子,若是此刻因为这蠢货的挑动让阿婉改变了心意的话,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沈婉仪盖头下的神色依旧淡然,她用众人都听得见的声音道,“世子说笑了。这桩婚事乃是圣上亲赐,岂是说改就能改的?况且圣上已在圣旨中言明,柳大人与我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世子刚刚所言,可将圣上放在眼里?现在世子更是鼓动我抛弃柳大人而选择你,世子此举,岂不是将婉仪置于抗旨不遵的境地?”
沈婉仪这话字字珠玑,既点破萧延言辞中的僭越,又将“抗旨”的罪名轻轻推回他身上,满座宾客皆是侧目,看向萧延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异样——谁都听得出,沈婉仪这是明着提醒,萧延再纠缠,便是质疑圣上的眼光,甚至有违逆君命之嫌。
萧延听她这样一说,立刻便想为自己辩解,“婉仪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婉仪不想听他废话,面无表情地打断他,“何况,君无戏言,圣上金口玉言定下的姻缘,婉仪与柳大人都不敢轻易违背,世子更不该轻言置喙。”
沈婉仪话音落地,喜宴上霎时便安静下来,仿佛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
宾客们面面相觑,虽无一人敢出声直接赞赏,但大伙心里都清楚,这世子本就是来趁机闹事,想要羞辱柳大人,而沈家姑娘这些话一出,这世子引以为豪的家世及出身便彻底站不脚了。
说到底,你世子殿下再瞧不起柳大人,可他与沈婉仪的这桩婚事毕竟是圣上亲自赐的婚,下的旨。你旁人再如何不满也不能指摘,不然你这不就是质疑圣上的决定吗?
即使你是圣上亲侄又如何,忤逆圣心照样不是你能做的。
沈婉仪的这些话便是再说这层意思,你萧延想打柳青砚的脸,可你这些话说出来,不就是变相打了圣上的脸吗?
她料萧延不敢轻易接招。
柳青砚立在沈婉仪的身侧,听着她字字掷地有声,将萧延的对他的羞辱尽数挡回。
他不明白,明明此刻他分明连她模样的一丝一毫都见不到,可他却觉得她耀眼得惊人。
他的心脏在她刚刚出口说他们是夫妻的那一刻便开始狂跳。
在意识到她说的话是在维护他,在为他出头后,心脏的每一次跳动更是震得他的胸腔发颤,甚至连带着他的呼吸都乱了章法。
他不受控制将目光锁在身侧之人身上,十年前他以为,只要她不再用那样漠视或嫌弃的目光看着他,他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可现在,在他尝过被她一心一意维护着的滋味的时候,他忽然觉得从前的自己还是太过天真了。
他想要的。。。。。。从来都是她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