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五郎那边呢?”柴绍问,“还盯不盯?”
“盯,但别惊动。”李秀宁说,“让他继续传话。我们放风说‘北营优先补给’,就是想知道有没有人配合行动。现在账出了问题,说明有人接招了。接下来,看他们怎么平账。”
柴绍点头:“你是想等他们自己把线拉出来。”
“对。”她走到沙盘边,拿起一块小木牌,黑底,白字,写着:“账亏十八担,非失于战,实蚀于蠹。”
她把牌子插在北营区域边缘,正对着那条废弃运道。
“他们以为我们只会防外面。”她说,“可真正的刀,从来不在阵前。”
柴绍走过去,站在她身边。他低头看那块牌子,又看沙盘上歪斜的小旗,忽然觉得胸口发闷。
“这不只是偷炭。”他说,“这是在挖根。一点点拿走我们的东西,等我们站不稳了,轻轻一推,就倒。”
马三宝拄着拐,慢慢走到两人身后。他看着沙盘,看着那块牌子,手慢慢握紧了账本。
“我守了十年账。”他声音低,“从没出过差错。现在有人拿这个当武器,来对付我们自己人。”
“所以更要守住。”李秀宁没回头,“他们越想乱,我们越要清。一笔一划,都不能错。”
她转身拿起一本新账,封皮空白,只盖了印。
“今晚开始,用这个。”她说,“老账封存,不再流转。所有新增记录,全部重头来过。”
马三宝接过,抱在怀里。纸页很硬,边缘磨着手掌。
“我去安排。”他说完,转身出门。
柴绍没动。他看着李秀宁的侧脸,灯光照在她左眉骨的疤上,那道旧伤像一道刻进肉里的命令。
“你觉得,背后是谁?”他问。
“霍九楼要钱,宇文阖要权。”她翻动账页,“可这种事,需要懂规矩的人来做。要熟悉流程,知道哪里能改,哪里不会被查。不是商人,也不是谋士。”
“是内部的人。”
“对。”她抬眼,“而且职位不高,不然早被注意。但权限足够,能碰到底层单据。是个小角色,却站在关键位置。”
柴绍握了握刀柄。刀未出鞘,但他手一直没松。
“你要我做什么?”
“等。”她说,“让他们再动一次。等他们发现账对不上,急着补洞的时候,自然会露出手脚。”
他点头。
外面传来打更声,三响。夜已深。
李秀宁把最后一本旧账合上,推到桌角。她拿起笔,在日记册上写:
三月十八,夜,账现异动,炭缺十八担,疑为人为挪用。已设新规,启用暗码,静待其变。
写完,她吹熄灯芯。
帐外,马三宝一瘸一拐地走过,怀里抱着新账本,脚步慢,但没停。
柴绍站在原地,听见远处巡更的脚步声响起。
李秀宁走到沙盘前,指尖轻轻碰了下那块黑底木牌。
木牌晃了一下,没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