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他抬起头,淡绿色的眼眸中,那份郁结的悲哀似乎淡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混合着审视、衡量、以及一丝几不可查的动容的光芒。
他轻轻放下茶杯,动作依旧优雅。
“审神者大人,”他开口,声音比方才更温和了几分,“您这一席话,倒有几分……出乎意料的风雅。”
他站起身,走到面向庭院的拉门前,看着外面荒芜的景色。晚风拂过他藤紫色的发丝。
“守护‘风雅’之基石……将此荒芜之地,化为可观之庭院……”他低声重复着我的话,仿佛在咀嚼其中的意味。
然后,他转过身,面向我们,微微欠身。
“在下歌仙兼定,虽暂不能以刀剑之身缔结契约,但……”他抬起眼,淡绿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清亮的光,“若以‘顾问’与‘友客’之名,略尽绵力,与诸位共商守护之道,并一同打理此间……此事,倒也不算有违在下本心。”
他顿了顿,唇角极轻微地向上弯起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
“毕竟,眼看如此庭院荒废下去,亦是令人痛心疾首的‘不风雅’之事。既蒙不弃,便姑且……一试吧。”
“太好了!”我差点从坐垫上跳起来,脸上控制不住地绽开笑容。
清光也明显松了口气,但嘴上还是不饶人:“哼,说得那么文绉绉又勉强……不过,算了,欢迎加入……呃,‘顾问’?”他挠了挠头,似乎对这个称呼还有点不适应。
安定非常正式地欠身行礼:“欢迎您的加入,歌仙先生。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狐之助在角落里高兴地“嘤”了一声,尾巴摇得像个小风扇。
歌仙兼定也郑重地回礼。然后,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荒芜的庭院,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破旧的门框。
“那么,首先……”他沉吟道,淡绿色的眼眸里开始闪烁起一种规划师般的光芒,“此庭荒芜过甚,毫无章法。当务之急,需先清理杂草,平整土地,规划出小径、池泉、石组之大致方位。那棵樱树……”他看向院子中央那棵光秃秃的巨木,眉头微蹙,“枝干虬结,形态欠佳,需适当修剪引导,以待来春。”
他又回头看了看厅堂内部:“室内陈设过于简陋随意,有碍观瞻。需寻合适木材,制作几、架、屏风。照明亦需改善,火光摇曳,既伤目力,亦有失安全与雅致……”
他开始一项项列举起来,语气从容,条理清晰,仿佛一个巨大的庭院改造和室内装修计划已经在他脑海中迅速成形。
清光听得目瞪口呆,小声对我说:“他……他这是来当顾问的,还是来当包工头的?”
我忍着笑,低声道:“大概……是自带设计图的顾问兼监理?”
安定则已经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个小本子和笔(他什么时候准备的?),开始认真记录歌仙提出的要点,俨然一副优秀助理的模样。
夕阳的余晖温柔地洒进厅堂,给简陋的房间镀上一层暖金色的光边。虽然前路依然漫长,敌人依旧在暗处窥伺,本丸依旧破旧不堪,财政可能面临危机(买木材和工具要钱吧?),清光和歌仙之间关于“风雅”定义的战争似乎才刚刚拉开序幕……但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们这个小小的“家”和守护它的“使命”,似乎又多了一份不一样的重量和可能。
它不再仅仅是一个战斗的据点,一个避难的港湾。
它开始有了一个更清晰的、或许可以称之为“愿景”的东西——守护那些值得守护的美好,并将这个承载着希望的地方,建设成一个真正能让人安心栖居、甚至能孕育出新的“风雅”的所在。
而清光,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下次歌仙再展现出什么“风雅”技能时,自己该怎么扳回一城了。
当然,他首先需要面对的,可能是歌仙对他那瓶随意放在窗台上的红色指甲油,发出的一声充满艺术批评家式挑剔的叹息,“此物放置之位有碍观瞻。”
可以预见,清光的抗议声,以及随之而来的、关于“时尚”与“风雅”的、永无止境的辩论,将成为本丸未来日常BGM的重要组成部分。
新的日常,伴随着新的“风雅”与“不风雅”之争,在一个荒芜的庭院和一个矛盾却终被触动的灵魂面前,即将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