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蚕直到死去丝儿方才吐尽,
蜡烛燃尽成灰蜡油方才滴干。
清晨对镜梳妆担忧容颜暗换,
您的住处距离这里并不遥远,
多劳青鸟信使殷勤前去探看。
令狐绹未入相时,已像蓬山一样远。入相后礼绝百僚,更是连门也找不到了。朱彝尊批:“锁虽固,香能透之;井虽深,丝能汲之。”
求见难,就这样辞去也难。蓬山比翰林院,李商隐认为请令狐绹推荐入翰林院还是有希望的,因为自己一生的情结是回到中枢。纪晓岚评论:“不作绝望语,诗人忠厚之遗。”
夏去秋来,秋红阵阵,令狐绹府上**满园。这里也是令狐楚的旧宅,在长安城开化坊,李商隐在长安最熟悉的地方。大中三年(849年),重阳节到了,李商隐去令狐绹府上拜访。
门房说令狐绹不在家,也可能在家不见。令狐楚去世已经十二年了,院子还像他在时一样,栽满了他最爱的**。
当年李商隐在令狐楚门下,令狐楚对他青眼有加,格外礼遇。现在令狐绹的地位甚至高过当年的父亲,但他没有对父亲曾经赏识的人加以提携,而是拒之门外,李商隐再也受不到从前的礼遇了。
他和令狐绹的关系一步步走至今天,而令狐楚死生永隔,黄泉下若有知,不知该作何想?李商隐感慨万千,提笔在门房墙壁上题一首《九日》:
曾共山翁把酒时,霜天白菊绕阶墀。
十年泉下无消息,九日尊前有所思。
不学汉臣栽苜蓿,空教楚客咏江蓠。
郎君官贵施行马,东阁无因再得窥。
或可译为:
回忆从前在令狐楚幕府把酒的时刻,
白**开满庭阶整座府邸像下了霜。
老人家已经走了十年再也没有音讯,
重阳节我独自举杯禁不住勾起忧伤。
郎君不学习汉使采回异草植于离宫,
空教我外姓子弟歌咏芳草聊以自赏。
官位显赫门前设置闲人勿入的路障,
连我这个旧交也不能随意登门拜访。
《九日》是一个转折,令狐绹拒绝援手的态度已经明确,李商隐不得不赴徐州幕府。
宣宗大中四年(850年),令狐绹拜相。
此时,李商隐妻子已死,孩子幼小,知己俱亡,穷蹙无路。为了养家糊口,万般无奈之下,他给令狐绹写了《上时相启》《上兵部相公启》等信。
令狐绹毕竟是宰相了,他引荐李商隐补太学博士,官阶正六品上,这几乎是李商隐一生中所任的最高官职。国子监太学博士十二人,令狐绹的哥哥令狐绪就做过这个职位。
唐代的东都洛阳、西京长安均设国子监,有六学二馆之分。其中,六学包括国子学、太学、四门学、书学、算学、律学;二馆分别是弘文馆和崇文馆。“安史之乱”后,学生数量随之减少,东都洛阳生员更少。国子监降格以求,录入八品以下官僚及庶人才俊子弟为生员。
李商隐此时的职务是国子监太学博士,这是一个虚职,教授生徒学习大、中、小三种儒家经典。大经为《礼记》《左传》,中经为《诗经》《周礼》《仪礼》,小经为《易经》《尚书》《公羊传》《穀梁传》,《孝经》《论语》则都要掌握。
李商隐在那里主事讲经,申诵古道,教太学生如何写作文章。但是他不喜欢这种虚职,这是商山四皓以前的位置。他总想以有生之年为朝廷做点实事,欲回天地入扁舟。但是他几次上启陈说内心苦衷,令狐绹都不再理睬他。
自己本来和令狐绹是最好的朋友,到现在反目成仇,走到今天这一步,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正是令狐绹的父亲、他的恩师令狐楚,以及王晏悦的父亲、他的岳父王茂元。而在他们之上,是笼罩着晚唐四十年的牛李党争。
恰巧柳仲郢聘请他去东川,薪水极高,李商隐这才抛下孩子前往。这一次是决绝。这以后,李商隐和令狐绹直到老死不相往来了。李商隐把自己进入翰林院看作待嫁的人,他像待嫁的小姑,正在替自己做嫁妆。自己到处漂泊,在各地幕府里做幕僚,只是帮人做事,好像小姑那样还没有出嫁。
他写下了《无题二首》:
其一
凤尾香罗薄几重,碧文圆顶夜深缝。
扇裁月魄羞难掩,车走雷声语未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