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搂着她的肩膀,目光掠过墓碑飘向远方。
“放心,我一定带她走出去。”他默念。
回家的路已经洒上夕阳,夏星眠一言不发地陷在副驾上,心里空落落的。这一番际遇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呢?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等她下次心血来潮,或许依旧不会直面他的笑容。排除外力因素的话。
“一贯制学校。。。。。。”顾森忽然开口,“学费不便宜吧。”
小学、初中、高中全部囊括,而且是新建的。夏星眠并不清楚,但那里对她来说确实是改命的地方。
她本身基础不弱,就是高中那会学得吃力了点,花费的时间也比较多,但绝对不像现在的小学生就被安排上晚自习那么夸张。
“应该还好吧。”夏星眠有气无力地说,“我不是很清楚。”
这件事说来也有点奇怪,每一学年开始的时候,班里总有那么几个学生不需要自己掏出大信封,其中之一便是她。后来她才知道是爷爷奶奶亲自交给了老师,她还会每个星期拿到两百块钱的零花。
不过她不用钱,吃住都在学校,偶尔会去镇上转悠买点小东西,那些钱都被她偷偷攒起来以应付日后的大学生活。她要上大学。可是大学的学费很贵,恐怕不是爷爷奶奶一筐一筐蔬菜背出去就能换回来的,而且她也不忍心让老人家操心劳命。
助学贷款、勤工俭学,两条路她都已经考虑好了,高考完的那个暑假她就开始在镇上打零工。
可她辞家的前一天晚上,奶奶突然递给她一张银行卡,说是当年爸爸车祸赔的钱。他们一直没动,就等她考上大学。
她没要。
那是给她爸爸的,她没脸要。
至于数额,她至今不知道。
“意外,或多或少会有赔偿。”顾森缓缓道,“财产分割,你作为你爸爸的继承人,妈妈又出走,那笔钱应该会落到你爷爷奶奶手里。。。。。。”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夏星眠有点生气。
她的心情本来就起伏不定,也不知道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把当年的事说了出来,更不清楚现在该怎么面对顾森。
他倒好,竟然还毫无顾忌地往她枪口上撞。
“抱歉,我只是觉得。。。。。。或许你的妈妈从来没有抛弃你。”
夏星眠倏地一愣。
“那几年的开销应该远比你想象中大,就算你爷爷奶奶起早贪黑,也很有可能只够学费。”顾森说,“如果你在学习之余根本不用为食宿操心,甚至还能拿到一点零花钱,只能说明有人在背后默默为你填上了这个窟窿。”
片刻的沉默后,夏星眠发出一声冷笑:“你不会是想说是我妈妈吧?”
那个消失得彻底的女人,怎么可能还会记挂着她?但凡对她保留着哪怕一点爱,都不会这么多年毫无音讯。
说不恨是假的。可她不得不承认,也许在张嘉玲眼里,就是她的女儿害死了她的爱人。所以对于她的离开,说悔恨会更贴切一点。
“夫妻过于恩爱,你妈妈接受不了你爸爸的离开,所以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干脆一走了之。。。。。。”
残酷的话一刀一刀割开她的伤疤。
“不只是这样。”夏星眠攥紧拳头,指尖嵌进皮肉,“她恨我。”
“那你觉得她是恨你多一点,还是爱你爸爸多一点?”顾森的声音低了几度。
又是一个无厘头的问题,夏星眠缓缓松开拳头,似笑非笑地苦哼一声:“不知道,应该是爱我爸爸多一点吧。”
“既然你是她爱人的遗物,她又怎么会恨你呢?”
夏星眠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顾森,你这种话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有时候,她真恨不得堵上这个家伙的嘴,误解话意歪曲事实不说,还自以为能安慰到她,实际上就是在想方设法一点一点扒开她不愿触碰的过往。
“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好受一些吗?”她双目通红,愤然扭头盯着他的侧脸,“你凭什么用那些自以为是的道理来绑架我?”
“刺啦”一声,顾森踩下刹车,没有去迎她的愤怒,也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似乎想等着她自己冷静下来。
可这一次,夏星眠冷静不了。尽管心底一直有什么东西拉着她的冲劲,她却发了疯般反抗着,试图把积攒多年的怨恨不甘尽数发泄到本意只是想开解她的男人身上。
“进去看看吗?”顾森没由来地说。
夏星眠这才发觉这辆车竟然又开到了小镇上,而他手指的方向,正是那家给她带来噩梦的蛋糕店。